三日后,雨歇,天光破云。
咸阳宫前殿,大朝。
文武百官依序而立,玄色朝服如沉默的浪潮。当皇帝扶苏从屏风后转出时,所有人都察觉到一种不同以往的气息——那不是平常的温润仁厚,而是一种沉静之下蓄势待发的锐利,如未出鞘的剑。
“今日朝议,只一事。”扶苏开门见山,声音清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议跨海东征,讨伐徐福遗毒。”
话音落,殿中先是一静,随即泛起压抑的骚动。绝大多数朝臣面露惊愕茫然,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
韩信站在武将班列之首,眉峰微挑,眼神瞬间变得专注如鹰。蒙恬沉稳如山,但扶在剑柄上的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文官那边,萧何与张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平。”扶苏示意。
黑冰台首领出列,展开那幅海兽皮地图,又将残简内容择要陈述。他的声音平直冷冽,所述之事却石破天惊:徐福欺君叛逃、携重器远遁、海外疑似立国……每一句都像重锤敲在群臣心头。
殿中哗然。
“海外蛮荒之地,纵有遗民,癣疥之疾,何劳天兵远征?”一位老臣率先出列,他是博士仆射周青臣,掌管典籍礼仪,“陛下,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巩固关内。跨海劳师靡饷,恐非仁政。”
“仁政?”扶苏看向他,目光如电,“周博士,若有人偷走你家中存粮、拐走你子侄、窃取你祖传技艺,跑到山那头占块地自称一户,百年后他的子孙用你家的粮种技艺过得丰足,却骂你是外姓野人——这债,该不该讨?这算不算仁政之基?”
周青臣语塞。
“陛下!”治粟内史出列,掌管钱粮的他脸色发白,“跨海远征,舟师建造、粮秣转运、兵甲补给,耗费恐以亿万计!如今府库虽比始皇末年充盈,但支撑如此远征,必伤国本!请陛下三思!”
萧何此时缓缓出列,先对治粟内史点了点头,随即向扶苏拱手:“内史所言乃老成谋国。然臣请问陛下——徐福所携‘百工’,是否包括治铁、营造、舟车、纺织之良匠?所携‘五谷良种’,是否优于今之中原所产?所携‘童男女三千’,其子孙繁衍百年,又该有多少丁口?更不论可能带走的典籍。”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这非一次劫掠,而是窃走了一段‘国运’。若真如陛下所言,其国已立,假以时日,坐拥我华夏技艺、良种、人力,海外崛起,将来会不会成为心腹大患?届时再征,代价几何?”
萧何算的是另一笔账,长远而冷酷的账。殿中不少人倒吸凉气。
张良轻咳一声,走了出来。他身体仍有些文弱,但目光清澈睿智:“臣有三问,请陛下明示。”
“讲。”
“一问:海图航线,可确凿否?海上风涛诡谲,若无可靠海路,大军恐葬鱼腹。”
扶苏看向陈平。陈平躬身:“黑冰台已密查琅琊、之罘等旧港,寻访当年徐福出海遗留水手后人,结合前朝零星档案,航线已核验七成。另,臣已遣精干探员,扮作商贾,随朝鲜半岛海船尝试东渡,最迟今秋应有回报。”
张良点头:“二问:彼国虚实,可知晓否?兵甲几何?城郭几座?民心向背?若其已深耕百年,国固民附,则征之不易。”
这次扶苏亲自回答:“徐福以谎言立国,统治必赖神鬼之说。其上层或自诩神裔,下层土着及童男女后代,未必真心拥戴。此其一。海外岛屿,资源有限,其国规模未必能及中原一郡。此其二。至于兵甲——”他冷笑,“徐福所携工匠虽有,然铁矿何在?大规模冶炼何在?其甲兵,可能胜我大秦锐士?”
张良眼中闪过赞许,问出最关键第三问:“三问:纵然可征,如何治之?灭其国后,是屠其民,还是置郡县?万里海波,如何长期掌控?若不能化入版图,则今日之征,不过泄愤,徒耗国力。”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所有人都看向皇帝。
扶苏沉默片刻,转身再次面对那幅巨大的地图。他的手指从咸阳缓缓东移,划过广袤的疆土。
“徐福带走的三千童男女,是我华夏子民。他们的后代,血脉里流的仍是炎黄之血。只是被谎言蒙蔽了百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朕要讨伐的,是徐福及其窃国集团,是那个建立在欺骗之上的伪朝。至于被蒙蔽的百姓……”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群臣:“朕要捣毁他们的神坛,揭穿徐福的谎言。然后,教他们认字,教他们秦法,教他们祭祀真正的祖先——黄帝、炎帝,乃至始皇。那里,可以成为大秦的海东郡。迁徙中原百姓与彼处遗民杂居,通婚,教化。派去的官吏,第一要务是修‘寻根祠’,将徐福如何拐带他们祖先的史实刻碑铭记。他们要永远记得,根在何处。”
殿中寂静。皇帝不仅想征服,还想从根本上“消化”那个可能的国度,重塑其认同。这是比战争更深远的谋略。
“若其抵抗激烈呢?”蒙恬终于开口,声音浑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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