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镇北城的钟声在秋日晴空中传荡时,远在两千余里外的北方,已是另一番景象。
北海(今贝加尔湖)以南三百里,一片被当地人称为“鬼哭原”的荒凉盆地。这里地势低洼,沼泽密布,即便是最耐寒的针叶林也生长得稀疏枯瘦。深秋时节,寒风已带着刺骨的凛冽,从西伯利亚荒原一路南下,卷起枯草和沙尘,发出呜呜如泣的声响。
盆地边缘一处背风的岩壁下,几十顶破旧的牛皮帐篷杂乱扎着。帐篷周围,数百匹瘦马无精打采地啃食着枯黄的草根。更远处,数十个衣衫褴褛的牧民正驱赶着一小群同样瘦骨嶙峋的牛羊,在沼泽边缘寻找最后一点可食的水草。
最大的那顶帐篷里,冒顿单于盘腿坐在一张粗糙的狼皮垫上。
这位曾经的草原霸主,如今已判若两人。曾经油亮乌黑的发辫变得灰白干枯,布满风霜的脸上新添了几道狰狞的伤疤——最重的一道从左眉骨斜划至右脸颊,是姑衍水决战时,被秦军一名无名士卒用折断的戈杆划伤的。他的左臂用粗糙的麻布吊在胸前,那是逃亡途中摔下马背跌断的,至今未能完全愈合。
但那双眼睛,依然像狼一样阴鸷锐利。
帐内还有五人,都是跟随他逃出生天的亲信。左贤王丘林邪已死在姑衍水,右贤王投降了秦人,如今身边只剩下这几员部落首领和将领,总兵力……不足三千骑。
“单于,丁零人那边……又变卦了。”说话的是千夫长脱脱儿,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此刻却一脸愁苦,“他们的首领说,粮食不够过冬,要我们拿三百匹好马去换。可我们……哪还有好马?”
冒顿面无表情:“告诉他,马没有。但开春之后,我能带他们去南边抢。秦人新建的屯庄里,粮食堆成山,布匹、铁锅、盐巴……要什么有什么。”
“我说了,可他不信。”脱脱儿苦笑,“他说……说单于连自己的王庭都丢了,拿什么带他们去抢?”
帐内一片死寂。几个首领低下头,不敢看冒顿的表情。
冒顿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他只是缓缓摩挲着腰间那柄已经崩了几个缺口的金刀——那是他父亲头曼单于传给他的,象征着匈奴最高权力。
“你们也这么想?”他忽然问。
众人不敢答。
“觉得我冒顿完了?觉得匈奴完了?”冒顿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觉得我们该像丧家之犬一样,在这鬼地方等死?或者……去投降秦人,像稽粥那个废物一样,在咸阳当个被圈养的吉祥物?”
“不……不敢!”众人连忙跪倒。
冒顿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皮帘。刺骨的寒风灌进来,他深深吸了一口。
“看到那片沼泽了吗?”他指着远处,“夏天时,那里水草丰美,野鸭成群。现在呢?冻成一片烂泥,连只兔子都藏不住。”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草原就是这样。有水有草时,狼群可以养得膘肥体壮。可寒冬一来,弱的、病的、老的,都得死。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狼。”
“我们现在就是那群熬冬的狼。”冒顿走回帐内,重新坐下,“丁零人不信我?正常。草原上,只认实力。等我有了实力,他们自然会跪着求我收留。”
“可单于……我们的实力……”一个年轻些的首领忍不住道。
“会有的。”冒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我派人去西边了。月氏的左大都尉呼衍浑,和秦人有仇。他愿意提供兵器、盔甲,甚至……派人帮我们练兵。”
众人眼睛一亮。
“但条件是,我们要帮他做事。”冒顿冷笑,“袭扰秦人的北疆,牵制韩信的兵力。最好……能杀掉几个重要的秦将,或者烧掉几座粮仓。”
“这太危险了!”脱脱儿急道,“秦人在北疆布防严密,我们这点人马……”
“所以不能硬来。”冒顿打断他,“我们熟悉草原,熟悉漠北的每一处水源、每一条小路。秦人新来乍到,靠的是烽燧、戍堡、屯庄。这些……都有弱点。”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粗糙的羊皮地图,摊在狼皮垫上。地图画得简陋,但清晰标注了镇北城以北数百里内的地形、水源、以及……秦军新建的屯庄和哨所位置。
“这是……”众人围拢过来。
“我花了三个月,派了十七批探子,死了三十多人,才摸清楚的。”冒顿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看这里,浑善达克西北边缘,有三个新屯庄。秦人从内地迁来一千多户流民,开垦了上万亩地,今年收成不错,粮食刚入库。”
他的手指又移到另一处:“这里,狼居胥山东麓,秦人建了一个大型马场,养了至少三千匹战马。守卫……只有五百人。”
再移:“这里,通往西域的商路要冲,秦人设了驿站和货栈,每月至少有十几支商队经过,运的是丝绸、瓷器、茶叶……”
每一个点,都像饥饿狼群眼中的肥肉。
“单于的意思是……”脱脱儿呼吸粗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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