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婷婷的身体软倒在冰冷污浊的泥地上,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骼。那卷被撕开一道裂口的人皮婚书,依旧被她无意识的手指死死攥着,暗红色的材质在养尸地幽暗的光线下,仿佛一块凝固的污血。她脸色青黑,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裸露皮肤上的尸斑已然连成一片,如同腐败的苔藓,疯狂蚕食着最后一点生机。唯有心口处,因林道人那缕纯阳本源的最后守护,还残存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温热,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油灯,维系着她魂魄未曾彻底离体,却也已是风中残烛,危在旦夕。
养尸地的核心区域,因婚书受损和仪式中断,陷入了短暂的、暴风雨前的死寂。但那死寂之下,是更加恐怖的暗流汹涌。坑底那恐怖存在的咆哮化作了低沉而持续的、仿佛磨盘碾碎骨骼般的闷响,充满了被亵渎的极致愤怒与迫不及待。浓郁的黑气不再仅仅是喷涌,而是如同粘稠的沥青,从坑口缓缓漫出,所过之处,连那些扭曲的槐树枝干都迅速枯萎、碳化。那只缩回的巨手并未消失,而是在翻腾的黑雾中若隐若现,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显然,下一次出手,将不再有任何保留,誓要将这胆敢反抗的祭品连同其残魂,一并彻底碾碎、吞噬!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压缩。每一秒,汪婷婷心口那点微弱的生机都在流逝,每一瞬,那坑中的恐怖都在逼近彻底的爆发。
就在这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之中——
异变,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汪婷婷自身,源于她那即将彻底沉寂的识海深处!
一点金光。
一点微弱得如同星火、却纯粹凝练到极致的金光,毫无征兆地,自她眉心祖窍位置,悄然亮起。
那金光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意念的显化,一种超越了形骸束缚的……本源灵光!
是林道人!
不是残魂,不是执念,而是他燃烧了一切之后,仅存于汪婷婷识海之中的、最后一点与纯阳道体同源的……先天元神烙印!
这烙印本已随着他魂飞魄散而该彻底消散,但此刻,在汪婷婷魂魄将散未散、处于某种奇异临界点的状态下,在她体内那缕微弱纯阳之气的共鸣下,这点本应湮灭的烙印,竟被强行……激活了!
金光缓缓流转,如同一个微缩的、透明的林道人虚影,盘坐于汪婷婷的识海虚空。他面容模糊,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与决绝。
“痴儿……”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直接在汪婷婷近乎寂灭的意识核心响起,“执念至此……罢了……”
那金光虚影,缓缓抬起了“手”。
没有掐诀,没有念咒。
只是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将那点代表着自身最后存在痕迹的元神烙印,如同拈起一颗舍利,轻轻一弹!
“咻——”
金光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却凝练无比的光丝,瞬间穿透了汪婷婷肉身的阻碍,无视了外界翻涌的阴煞黑气,直接……没入了她心口那仅存的一点温热之中——没入了那缕守护着她心脉的、源自铜钱碎片的纯阳本源之内!
“轰!”
仿佛干涸的河床注入了最后的清泉!
那缕原本微弱将熄的纯阳本源,在融入这点元神烙印的刹那,如同被注入了灵魂,骤然爆发出一阵强烈却内敛的金光!
这金光不再仅仅是守护,而是带着一种主动的、霸道的生命力,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金色丝线,以汪婷婷的心脉为核心,强行编织成一张坚韧的、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网”,瞬间笼罩了她的五脏六腑,护住了她即将彻底停止的心跳和呼吸!
精血为引,元神为凭!
林道人,竟是以自身最后一点先天元神烙印为代价,强行稳住了汪婷婷肉身的最后生机,为她……吊住了最后一口气!
但这代价,是巨大的。
那点元神烙印在融入纯阳本源后,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虚幻。这意味着,林道人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也正在飞速消散。一旦这烙印彻底消失,他将真正意义上……万劫不复,连一丝存在于天地间的印记都不会留下!
然而,那金光虚影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犹豫与不舍,只有一种放下一切的释然,以及……一种更加决绝的、仿佛要刺破这方天地的锐利!
在做完这一切,稳定住汪婷婷肉身生机的下一秒——
那已然变得极其淡薄的金光虚影,猛地……站了起来!
他面向的,并非外界那恐怖的养尸地,而是……下方!是汪婷婷肉身之下,那无尽深邃的、仿佛连接着九幽的……大地!
“乾坤无极,阴阳借道!”一个宏大而缥缈的道音,自虚影口中发出,并非响彻现实,而是直接震荡着某种更深层的规则,“以吾残灵为祭,开……幽冥路!”
话音未落,那金光虚影双手猛地向下一按!
“嗡——!!!”
一股奇异的、仿佛能沟通阴阳两界的波动,以汪婷婷的身体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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