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深棕色的玻璃瓶,如同潘多拉的魔盒,静静地立在陆深床头柜的暗格里。尽管心存疑虑,但在江辰偶尔投来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下,陆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拒绝服用,只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打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微妙平衡。他开始每天清晨,在洗漱后,取出一粒无色无味、质地坚硬的药片,和水吞下。动作机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
起初的几天,并无任何异样。他照常工作,扮演着温顺的助理,内心却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的生理反应。然而,变化在悄无声息中降临,缓慢却坚定,如同春雨润物,待到察觉时,已然深入骨髓。
最先察觉到的是皮肤。原本因长期精神紧绷和激素影响而略显干燥的肤质,开始变得异常细腻光滑,触手温润,仿佛上好的羊脂玉。那种细腻并非简单的护肤品效果,而是从肌肤底层透出的莹润光泽,连带着手肘、膝盖这些容易粗糙的部位,也变得柔软异常。清晨化妆时,他发现粉底液比以前更加贴合,几乎不需要过多修饰,便能呈现出一种自然通透的好气色。
紧接着,是体感的变化。他发现自己对温度的变化更加敏感,以往觉得适宜的空调温度,现在偶尔会感到一丝凉意,需要披上薄薄的开衫。身体似乎也变得更加柔软,一些以前需要刻意才能做到的、更具女性化的柔韧动作,如今做起来却自然而然,腰肢摆动间,带起裙裾的涟漪,流露出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妩媚。
更让他心惊的是情绪上的波动。以往,他能够像最精密的仪器一样控制自己的情绪,将恐惧、焦虑、愤怒牢牢锁在心底。可现在,一些微小的触动,比如看到窗外凋零的花朵,听到一首略带感伤的旋律,甚至只是李姐一句不经意的关怀,都能在他心中激起比以往更持久、更细腻的涟漪。他会更容易感到委屈,更容易产生一种想要依赖什么的脆弱感。面对江辰时,那种混合着恐惧、敬畏和一丝扭曲吸引的情感,也变得更加复杂难言,有时甚至会不受控制地在他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驯服的柔顺。
最显着的生理变化,出现在胸部。原本依靠特制内衣和长期小剂量激素维持的、略显单薄的女性特征,开始有了明显的、实实在在的发育感。一种轻微的、持续的胀痛感提醒着他身体内部正在发生的剧变,原本合身的内衣渐渐变得紧绷,勾勒出愈发清晰饱满的弧度。这变化让他恐慌,每次沐浴时看到镜中身体日益明显的曲线,都有一种强烈的眩晕感和疏离感。这具身体,正在不可逆转地朝着更深度的女性化滑去。
李姐是第一个察觉到这些变化的人。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掠过陆深日益莹润的皮肤和悄然变化的体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一种复杂的、近乎怜悯的神色。有一次,陆深在弯腰拾取文件时,颈后一缕碎发滑落,露出那段愈发纤细白皙的脖颈。李姐在一旁看着,忽然轻声说了一句:“先生的药,看来效果不错。”
陆深动作一僵,直起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是啊,谢谢江总关心。”
李姐没再说什么,只是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你终究是逃不掉的。”
江辰的反应则更为微妙。他看陆深的次数似乎增多了,目光停留的时间也更长。那目光中,审视依旧,但似乎多了一层……满意?一种看着自己精心栽培的植物终于按照预期开出花朵的满足感。他偶尔会“无意中”碰到陆深的手,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会让他的动作有瞬间的停顿,但他从不点破,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会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幽光。
这种被当作作品般欣赏、被药物潜移默化改造的感觉,让陆深感到毛骨悚然。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件正在被精心打磨的艺术品,每一个变化都在工匠的预料和掌控之中。独立的人格和意志,在这具日益女性化的皮囊下,似乎正被一点点蚕食。
夜晚,他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内部那种陌生的、属于女性的生理悸动,巨大的恐惧和屈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唤醒那个正在远去的、属于男性的自我。可是,就连这愤怒,都似乎带上了一丝无力与哀婉。
他意识到,这瓶维生素,绝不仅仅是改善皮肤那么简单。它很可能是某种强效的、针对他这种特殊体质设计的雌性激素复合剂,旨在加速和巩固他的女性化进程,从生理到心理,彻底将他锁定在“陆深”这个角色里。江辰不仅要控制他的行动,还要从根本上改造他的存在,让他真正成为一件完美的、依附于他的所有物。
危机感从未如此强烈。再这样下去,他或许真的会彻底迷失,从内到外都变成江辰所期望的那个温顺、美丽、易于掌控的“陆深”。到那时,别说复仇,就连保持清醒的自我意识都将成为一种奢望。
他必须加快行动。在药物彻底改写他之前,他必须拿到足够分量的筹码,必须找到摆脱控制的方法。
他看向那个暗格,眼神冰冷。药,他还会继续吃,为了不引起怀疑。但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心中燃起一把更旺的火焰。这把火,烧灼着他的尊严,也锤炼着他求生的意志。
雌化的加剧,是枷锁,也是警钟。它让陆深清楚地认识到,时间的紧迫和处境的险恶。他仿佛能听到体内两种性别特质激烈交锋的声音,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被彻底吞噬前,完成那场注定艰险的逆转。这副日益美丽的皮囊,既是他的伪装,也正在成为他最危险的牢笼。他必须在牢笼彻底焊死之前,找到那把钥匙,哪怕代价是撕裂这身逐渐熟悉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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