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的“成功”亮相,似乎成了一个微妙的转折点。陆深在江辰和李宛眼中的定位,悄然发生着变化。他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严加看管和打磨的“潜在威胁”或“工具”,更像是一件经过初步雕琢、开始显现价值的“作品”,被纳入了更内层的圈子,尽管这个圈子依然壁垒森严。
最显着的变化,体现在他与李宛的日常互动上。
以往,李宛对他的“指导”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和审视意味。如今,这种单向的指令性交流,逐渐掺杂了一些更近似于……分享与探讨的成分。
例如,在准备江辰次日的行程安排时,李宛不再只是下达指令,而是会偶尔征询陆深的意见。
“陆深,你看明天下午和瑞科资本的王总会谈,安排在会客室还是小会议室更合适?”李宛手中拿着平板电脑,看似随意地问道。
陆深心中微凛,知道这绝非简单的选择。他迅速在脑中检索两位总裁的会面习惯、会谈的私密性要求以及两个会议室的环境特点,谨慎地回答:“王总喜欢安静,会谈内容可能涉及初步意向,私密性要求较高。小会议室更独立,氛围也更轻松一些,或许更合适。”
李宛听了,不置可否,只是指尖在平板上滑动了几下,最终将地点定在了小会议室。她没有表扬,但也没有否定。这种默许,本身就是一种认可。
又比如,在挑选送给某位重要商业伙伴夫人的生日礼物时,李宛会让陆深一同参详。
“你觉得这套翡翠首饰,和这条限量版的丝巾,哪个更显心意?”李宛指着珠宝目录和时尚杂志上的图片。
陆深会根据自己对那位夫人年龄、气质和公开场合着装风格的了解,给出分析:“夫人气质典雅,平时着装偏重经典款式。翡翠更显贵重和传承感,但可能略显正式;丝巾更具时尚感和日常实用性,显得更贴心。如果关系特别密切,翡翠可能更好;如果希望保持亲切又不失礼数,丝巾或许更稳妥。”
李宛会听着,偶尔点头,最终做出的决定往往与陆深的分析方向一致。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让陆深感觉到,李宛开始有意无意地培养他的判断力和品味,将他向一个更接近核心决策圈的标准去塑造。
甚至,在一些极度私密的空间和时间里,两人之间会出现一些近乎女性闺蜜间的短暂交流。通常是在夜深人静,江辰已经休息,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她们两人还在处理一些收尾工作时。
一次,陆深在茶水间为熬夜的李宛泡安神茶,李宛揉着眉心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不加掩饰的疲惫。
“年纪大了,熬一次夜,几天都缓不过来。”她靠在流理台边,语气带着些许自嘲,不再是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女强人。
陆深将泡好的茶递给她,轻声说:“李姐您要注意休息,事情总是忙不完的。”
李宛接过茶杯,温热的水汽氤氲了她精致的眉眼。她看着陆深,忽然笑了笑:“有时候真羡慕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她的目光在陆深年轻光洁的脸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怅惘。
还有一次,陆深在衣帽间整理李宛刚送洗回来的几件高端定制服装,李宛进来查看,拿起一件墨绿色的丝绒长裙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随口问道:“这件颜色会不会太沉了?”
陆深抬头,看着镜中李宛与那华服相得益彰的气质,由衷地说:“不会,这个墨绿很衬您的肤色,显得很高贵典雅。”
李宛对着镜子转了转身,嘴角勾起一抹真实的、带着点满意的笑意:“是吗?我也觉得这颜色还行。”那一刻,她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只是一个爱美的女人在欣赏一件漂亮的衣服。
这些瞬间极其短暂,如同黑夜中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李宛很快就会恢复她一贯的冷静与疏离。但正是这些细微的、带着人情味的流露,让陆深感受到李宛作为“人”的一面,而不仅仅是星曜的代理董事长或江辰的监护人。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陆深的心情复杂难言。一方面,他警惕地意识到,这可能是李宛更高明的掌控手段——用“温情”和“信任”来进一步瓦解他的防备,让他产生归属感,从而更死心塌地。另一方面,内心深处,他又不可抑制地对这种“近似正常”的互动产生了一丝贪恋。被当作一个可以交流、甚至偶尔可以被“依赖”的个体,而不是一件纯粹的物品,这种感觉,对于长期处于孤立和压抑状态的他来说,如同沙漠中的一滴甘泉。
他开始更细致地观察李宛,不仅仅作为上司和掌控者,也作为一个女人。他注意到她偏爱某种香型的精油,会在极度疲惫时点上一盏香薰灯;发现她对某种产地的红茶有特别的偏好;甚至隐约察觉到,在她强大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深沉的孤独。
他小心翼翼地回应着这种“亲近”。在李宛流露出疲惫时,他会默默地将泡好的茶水温控在最适合入口的温度;在挑选物品时,他会更用心地提供有建设性的意见;在那些罕见的、放松的瞬间,他会尝试用更自然、更带有些许关切意味的语气与她交流。
两人之间,逐渐形成了一种外人难以察觉的、建立在日常琐事和高度默契基础上的微妙纽带。表面上,她们依然是等级分明的上司与助理;但在某些时刻,又仿佛有一种超越职级的、类似“姐妹”或“忘年交”的亲近感在悄然流动。
然而,陆深始终没有忘记孔雀的警告,也没有忘记李宛的真实身份和可怕城府。他清楚地知道,这份“亲近”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暗流。李宛给予的“信任”是有界限的,一旦他触及到核心秘密或表现出任何不安分的迹象,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会瞬间被撕碎。
他就像在驯兽师手下讨生活的猛兽,驯兽师偶尔的抚摸和奖励,并不意味着枷锁的解除,反而可能是更严密控制的前奏。他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却也时刻绷紧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份宛如闺蜜的亲近,既是糖衣,也是考验。陆深在其中如履薄冰,既要表现出足够的“融入”以获取更多信任和空间,又要牢牢守住内心的防线,不被这虚假的温情所迷惑。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就隐藏在这看似平静的、日益“融洽”的关系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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