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仿佛将李宛与那个让她心慌意乱的世界暂时隔离开来。她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需要紧急批阅的海外并购案文件,但目光却久久无法聚焦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上。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冰凉的金属笔身,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昨夜和今晨的画面——江辰炽热的眼神,那个不容抗拒的吻,今早他带着笑意和宠溺的注视,以及自己那丢盔弃甲般的慌乱……每一帧都让她心跳失序,脸颊发烫。
“不成体统……真是……不成体统!”她低声斥责着自己,试图用严厉的内省来压下那翻腾的心绪,但收效甚微。那种打破禁忌后的悸动与羞赧,如同最顽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打破了书房的寂静。是福伯的声音,恭敬地请示:“李董,陆助理询问,是否需要将下午茶送进来?”
李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陆深……这个名字此刻在她心中激起一阵复杂的涟漪。恼怒,迁怒,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还有几分……想要探究的冲动。她沉吟了片刻,才对着话筒淡淡地应了一声:“让他送进来吧。”
几分钟后,书房门被轻轻敲响。得到允许后,陆深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李宛惯用的白瓷茶具和几样精致的点心。他低眉顺目,步伐轻缓,将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一角。
“李姐,您的茶。”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恭顺。
李宛没有立刻回应,也没有去看那杯茶。她的目光落在陆深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仿佛要将他看穿的锐利。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这种沉默让陆深感到一阵压力,他垂着眼,心中忐忑,不知道李宛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
终于,李宛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刻意拉长的、透着不满的尾音:“陆深啊……”
陆深心中一凛,连忙应道:“是,李姐。”
李宛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却依旧锁定在陆深身上,语气带着一种长辈训诫晚辈的矜持与责备:“你昨天……说的那些话,可是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啊。”
陆深的心脏猛地一沉。果然,兴师问罪来了。他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对不起,李姐,是我多嘴了,我不该妄加议论……”
“妄加议论?”李宛轻轻哼了一声,将茶杯放回托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岂止是妄加议论?你那是……捅破了天!”她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嗔怪,“年轻人,心思活络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分寸。有些话,说出来容易,带来的后果,你可曾想过?”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背对着陆深,望着窗外明媚的景色,语气似乎有些感慨,又有些无奈:“我和辰儿之间的事,复杂程度远超你的想象。牵扯着上一代的恩怨,背负着整个集团的未来,还有……人言可畏。你轻飘飘几句话,倒是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番话,听起来是十足的埋怨和警告,指责陆深不懂事、闯了祸。但若仔细品味,那语气中却少了几分真正的怒意,反而多了几分……类似于向可以信赖的人倾诉烦恼时的那种、带着点委屈的抱怨意味。
陆深是何等心思细腻之人,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差别。他依旧保持着恭顺的姿态,但心中却飞快地转着念头。李宛并非真的想惩罚他,否则不会用这种“交心”般的方式与他对话。她更像是在……宣泄情绪?或者,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他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回应,既承认“错误”,又不忘点明初衷:“李姐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太过莽撞了。我只是……只是看到您和江总似乎都很痛苦,心里着急,才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我绝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只是希望……希望您和江总都能轻松一些。”
他这番话,既表达了歉意,又巧妙地将自己的动机归结为“关心则乱”,暗示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李宛和江辰好。
李宛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陆深身上,那眼神深邃难测,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希望我们轻松一些?说得轻巧。这世上的事,若是都能随心所欲,哪还有那么多烦恼?”
她走回书桌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丝嗔怨:“你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现在这局面……你说,该如何收场?”
这个问题,看似是在责难,实则更像是一种……求助?或者说,是在探寻陆深的看法。
陆深心中一动,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其关键的时刻。李宛在情感上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理智与情感激烈交锋,她需要有人帮她梳理这团乱麻,哪怕这个人地位卑微。而她选择了他,这种信任,既是机遇,也是巨大的风险。
他不能给出具体的建议,那会越界。但他可以表达一种态度,一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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