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倏地抬头。
他脸上那点冰冷的笑意已经消失,只剩下惯常的淡漠:“陇西郡的军马都尉,是荣安堂舅的门生。”
荣安县主的堂舅?
我瞬间想起那位明艳骄纵的县主,心头一跳。这牵扯……
“这份东西,”他扬了扬手中那张写着损耗率的草稿,“比孤那几位幕僚吞吞吐吐、旁敲侧击半日的废话,要清楚明白得多。”
他将草稿扔回桌上,目光再次扫过这间拥挤的静室和那盏昏黄的油灯,最后落在我因长期熬夜而清晰可见的黑眼圈上。
“李忠。”
李管事如同幽灵般立刻出现在门口:“奴才在。”
“明日让人把这屋子收拾一下,换张大些的桌子,多备两盏灯。”他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纸墨用度,按书房次等的份例供给。”
李管事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但立刻躬身:“嗻。”
萧玄曜又看向我,目光深沉:“你做的这些东西,虽粗陋,却也有几分用处。日后,每五日将整理好的直接送呈书房。若有紧急或重要发现,可随时让李忠通传。”
从十日一报,变成五日一报。还可“随时通传”?
这不仅仅是工作量的增加,更是一种……权限的微妙提升?
“是,民女遵命。”我压下心头的震动,低声应道。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静室。
那迫人的压力随之散去,我几乎软倒在地,扶着桌沿才站稳。
李管事看了我一眼,眼神比以往更加复杂,最终只是道:“殿下吩咐了,姑娘今日便早些歇息吧。”说完,也退了出去。
我独自站在焕然一新的静室里,看着那张即将被换掉的小桌和那盏摇曳的油灯,心脏仍在狂跳。
他看到了价值。不仅仅是整理数据的价值,还有……发现问题的价值。
甚至,他默许了我去触碰那些可能牵扯到某些人的“敏感”领域。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在这架精密而冰冷的权力机器里,终于不再是完全无足轻重的尘埃,而是……一颗或许有点用处的、但也更易被摧毁的螺丝钉。
风险与机遇,从来并存。
第二天,静室果然焕然一新。新书桌宽大结实,三盏簇新的油灯并排放着,纸张墨锭的供应也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工作依旧繁重,甚至因为周期缩短而压力更大。
但我干得更起劲了。
我开始不满足于简单的整理和标记。在保证准确的前提下,我尝试着加入更多的“现代元素”——更清晰的分类汇总、简单的趋势分析、甚至用仅有的条件做一些更直观的图表注解。
我知道这很冒险,过于“与众不同”可能会再次引来猜疑。
但萧玄曜那句“花哨”之后并无实质惩罚,反而提升了我的待遇,这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许,鼓励着我在这条危险的钢丝上继续往前走。
偶尔,在我呈送的文书里,会看到他用朱笔批阅的简短字样。“已阅”、“准”、“查”……或者只是一个简单的勾划。
每一次看到这些批注,都能让我心跳加速半天,然后更加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将下一次的东西做得更好。
时间就在这日复一日的伏案工作中流逝。
天气渐渐转凉,哑婆送来的衣物变成了夹棉的。别院里的气氛似乎也随着天气的转变而更加肃穆了些,萧玄曜似乎越来越忙,有时深夜还能看到书房那边亮着灯火。
这天,我正对着一份关于江淮盐税的解运记录头疼。里面的数字庞大得惊人,交接环节繁多,几个年份的数据似乎存在明显的断档和矛盾。
我试图厘清其中的脉络,画了无数张草稿,却总觉得隔着一层迷雾。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女子娇俏又带着不满的声音。
“……我不管!我就要见太子哥哥!你们敢拦我?”
是荣安县主。
我的心下意识一紧。
脚步声朝着藏书阁这边来了!
我下意识地想将桌上那些画着奇怪图表、写满现代数字符号的草稿收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县主,县主!殿下真的不在……藏书阁重地,您不能……”
“滚开!本县主倒要看看,太子哥哥这藏书阁里藏了什么宝贝,连我都不能进了?”
话音未落,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不客气地一把推开!
荣安县主穿着一身如火的红裙,披着雪白的狐裘,明艳照人,却一脸怒容地站在门口。她身后跟着几个试图阻拦又不敢真的动手的侍女和护卫。
她的目光如同刀子,瞬间就扫遍了这间小小的静室,最后,精准地钉在了我的脸上,以及我桌案上来不及遮掩的那些“怪异”纸张上。
她漂亮的杏眼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浓浓的惊讶、鄙夷和一种被冒犯的怒火所取代。
“是你?”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讥讽,“你这个低贱的婢子,怎么会在这里?这些是什么鬼画符?!”
荣安县主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棱,尖锐地刺破静室沉闷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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