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将关于江淮盐税的报表连同其他几份整理好的文书,一起交给李管事。关于那惊人的发现,我犹豫再三,最终没有写在正式的报表里,而是另附了一张极小的纸条,用最简洁的语言写了我的疑问和发现的关键点,夹在了那摞文书的最底层。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这更像是一次试探。
文书送上去后,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傍晚,李管事来了静室。他放下新的待处理文书,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沉默地看了我片刻,忽然极低地说了句:“殿下看了江淮盐税的文书。”
我的心猛地一提。
“……殿下说,”李管事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让姑娘将关于‘折耗’与‘火耗’的历年数据,单独再做一份详尽的对比分析。要快。”
我倏地抬头,对上李管事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他知道了。他看到了那张纸条。而且,他重视这个发现!
“是!”我压下心头的激动和紧张,立刻应道,“民女即刻就做!”
李管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用力攥紧了手指。
赌对了。
这一次,我或许真的触碰到了某些能让我站稳脚跟的东西。
危险,但也伴随着机遇。
工作的意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有些不同了。
李管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那句“要快”却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意识里。
静室里只剩下我,和那盏重新添满油、烧得正旺的灯。火光跳跃,将方才惊心动魄的混乱和此刻沉甸甸的使命一同投在墙壁上,晃动不定。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后怕、紧张,以及一丝被赋予重任的、病态的兴奋。走到案前,将其他文书暂时推到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底下抽出所有与江淮盐税相关的卷宗。
“折耗”与“火耗”。
这两个词在古老的账目里,像是潜伏的毒蛇,平日里伪装成合理的损耗,此刻在我眼中却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磨墨,铺纸。
这一次,目的明确,不再是为了简单的整理归档。
我的目光变得锐利,手指划过泛黄纸页上的每一个数字,比对不同年份、不同批次、不同经办人。我将所有标注了“折耗”、“火耗”的条目全部提取出来,单独列项。
时间、地点、数额、经手官员……一项项,清晰地罗列在我重新绘制的表格里。
横向对比,纵向追踪。
油灯的光晕下,那些数字仿佛活了过来,彼此勾连,逐渐显露出一条隐秘而贪婪的脉络。某些年份的损耗率平稳正常,而到了特定时期,特定官员任上,损耗便骤然飙升,且数额惊人地接近。而在这些异常之后不久,往往伴随着粮饷、军械采买等方面不甚起眼的溢价支出……
我的手心再次渗出冷汗,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接近真相的战栗。
这绝非简单的贪墨,更像是一条精心设计、环环相扣的利益输送链条!牵扯其中的人,恐怕远比我想象的要多,要深。
我一刻不敢停歇,将所有疑点、所有异常关联,都用最简洁的语言和箭头标注在图纸的空白处。字迹因为急切而略显潦草,但逻辑清晰,证据链直指核心。
当最后一笔落下,窗外天色已经再次泛白。
又是一夜未眠。
眼睛干涩刺痛,太阳穴突突地跳,手腕僵硬得几乎握不住笔。
但我看着眼前那几张写满了罪证与疑点的纸,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亢奋交织在一起。
李管事准时到来,无声地取走了那摞沉重的成果。他看了一眼最上面那张布满标注的纸,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处在一种极度的焦虑和等待中。静室似乎比以往更加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萧玄曜会怎么做?
这些证据足够有力吗?
我会不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傍晚,来的不是李管事。
而是两名陌生的、气息沉凝的护卫。他们穿着不同于别院寻常护卫的服饰,腰间佩刀,眼神锐利如鹰隼。
“林姑娘,”为首一人开口,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感情,“殿下召见。请随我等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架势……不像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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