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硌得人生疼，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视野模糊，耳边是能量乱流呼啸的余音和怪物们重新逼近的、令人牙酸的嘶鸣。萧玄曜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试图将我护在他身下，用残存的龙气构筑最后一道屏障。
“陛下……娘娘……”陈锋挣扎着想要爬起，但他的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另一名影鳞卫挡在我们侧前方，持刀的手微微颤抖，已是强弩之末。
汐月半跪在地，望着那依旧在狂暴搏动、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星殒之核”，嘴唇翕动，无声地念着两个字：“母皇……”那惊鸿一瞥的幻象，像最毒的针，扎进了她最后的希望。
完了吗？
“铮——嗡……”
一声极其怪异、仿佛琴弦被强行绷断又震颤的噪音，尖锐地刺破了海底的混乱，从我们上方，瑶台舟的方向传来！
这声音与月瑶之前那清越涤荡的琴音截然不同，充满了痛苦、挣扎，以及……某种束缚被强行冲破的决绝？
紧接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折翼的鸟儿，从那瑶台舟的底部通道口笔直地坠落下来！是月瑶！
她不再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白衣上沾染了大片刺目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但她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愤怒与悲哀的火焰。她的右手无力地垂着，指尖血肉模糊，仿佛刚刚徒手撕裂了什么无形的枷锁。
她坠落的方向，并非我们这里，而是直直地砸向那座由骸骨堆积的祭坛，砸向祭坛中心、那颗狂暴的“星殒之核”！
“月瑶！”我失声惊呼，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就在她即将撞上那混乱能量场的瞬间，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萧玄曜和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那声音穿透水波，带着血沫，清晰地传入我们耳中：
“契约是……枷锁！核心已被……污染同化！它在……吞噬我！快走……去找……潮歌……！”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已被“星殒之核”散发出的七彩混杂暗红的能量乱流彻底吞没！没有惨叫，只有能量激烈对撞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嗡鸣，以及那月白色的身影在混乱光芒中如同泡沫般迅速消散的景象……
月瑶……死了？为了给我们报信，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冲破了契约的束缚，然后被那扭曲的核心吞噬了？
“潮歌……”汐月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是我族失踪了近百年的大祭司！她……她还活着？！”
信息量太大，冲击得我们几乎无法思考。月瑶的契约是枷锁？星殒之核早已被污染同化？她在被吞噬？而这一切，指向了鲛人族失踪已久的大祭司潮歌？
然而，现实没有给我们任何消化和悲伤的时间。
月瑶的坠入，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冷水，那颗本就狂暴的“星殒之核”彻底失控了！它不再仅仅是散发能量乱流，而是开始膨胀！表面的暗红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七彩的光芒被污秽的暗红迅速侵蚀，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充满了毁灭意志的能量在其中孕育，即将爆发！
整个海底空地开始剧烈震动，骸骨祭坛寸寸碎裂，周围的珊瑚丛林成片地倒塌、湮灭！那些原本围攻我们的扭曲怪物，在这天地之威面前，也发出了恐惧的嘶鸣，纷纷想要逃离，但不少被席卷的能量乱流直接撕成了碎片！
“核心要爆炸了！”萧玄曜脸色剧变，一把将我拉起，“走！”
可是往哪里走？能量乱流封锁了四周，唯一的通道被倒塌的珊瑚和狂暴的能量堵死！我们如同被困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就在这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境，我体内那因为月瑶坠入和核心暴走而再次剧烈冲突的冰冷能量与星瞳灼热，在死亡的终极威胁下，竟然再次产生了共鸣！而且，比上一次更清晰，更强烈！
冰冷能量不再仅仅凝聚防御，而是自发地向我握着海神戟的右手涌去！而心口星瞳碎片的灼热，也化作一道微弱的银流，融入其中！
海神戟，那一直沉寂的海神戟，猛地震颤起来！戟身之上，那些暗蓝色的纹路如同血管般亮起，摇光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的湛蓝色光芒，强行驱散了周遭小范围内的污秽能量！
它仿佛……苏醒了？在两种极端对立又短暂融合的力量刺激下，强行唤醒了一丝本源？
“戟……它在指引方向！”我感觉到海神戟传来一股微弱的、但明确的牵引力，指向侧后方一片看似完全被巨大珊瑚礁封死的岩壁！
没有时间犹豫了！
“那边！”我嘶哑地喊道，指向那片岩壁。
萧玄曜没有丝毫迟疑，一把夺过海神戟，将其当做破城的巨槌，凝聚起最后所有的龙气，悍然向前刺去！
“轰隆——！”
湛蓝色的戟芒与龙气合二为一，狠狠撞在那片岩壁上！出乎意料，岩壁并未如想象般坚硬，反而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露出了后面一个幽深的、不知通往何处的洞穴！
是幻象？！这里早有布置？！
“快进去！”萧玄曜低吼，率先冲入洞穴。陈锋拖着伤腿，和另一名影鳞卫紧随其后。汐月最后看了一眼那即将彻底爆发的核心，一咬牙，也钻了进去。
我落在最后，就在我即将踏入洞穴的瞬间，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那膨胀到极限的“星殒之核”，如同一个濒死的怪物，发出了最后一声无声的、却让整个灵魂都在战栗的哀嚎，随即——
无法形容的炽烈光芒吞噬了一切！
巨大的冲击波紧随而至，将我狠狠推进了洞穴深处，撞在坚硬冰冷的岩石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我仿佛听到，在那毁灭的巨响背后，有一个极其细微、带着戏谑与贪婪的声音，轻轻“咦”了一声，如同毒蛇吐信，转瞬即逝。
是错觉吗？
……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中恢复了细微的意识。
浑身无处不痛，像是被拆散了重装。我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条狭窄的地下河道边缘，身体半泡在冰冷的水里。
我们还活着……暂时。
但月瑶死了，瑶台舟恐怕也凶多吉少，锦书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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