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礁的防御光罩发出第一声碎裂的哀鸣时,整个岛屿似乎都在颤抖。那不是物理的震动,而是某种扎根于深海地脉的古老力量被暴力撼动时发出的呻吟。
站在沉船湾出口的礁石上,我能清晰看见那三艘黑帆战舰如同三条饥饿的鲨鱼,獠牙已经抵住了猎物的咽喉。中央那艘最大的战舰甲板上,黑袍人手中的法杖顶端,一颗拳头大小的幽绿色晶体正疯狂抽取着周围海面上的死寂气息,化作一道道墨绿色的电蛇,持续轰击着摇摇欲坠的淡金色光罩。
“是‘噬魂水晶’。”汐月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恨意,“他们捕杀我族落单的战士和海中灵兽,抽取魂魄炼成这东西……每一颗都代表无数亡魂的哀嚎。”
萧玄曜的脸色冷得像万载寒冰。他手中海神戟的湛蓝光芒微微起伏,与他的呼吸同频。我能感觉到,他体内那股新获得的海神之力并不稳定,如同刚刚驯服的野马,每一次调动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去平衡与控制。
“不能让他们破开防御。”萧玄曜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沉甸甸的,“澜婆和陈锋还在里面。”
他踏前一步,海神戟缓缓抬起。戟尖所指的方向,海水开始不安地涌动,一圈圈涟漪以我们所在的礁石为中心扩散开去。
但就在他准备再次动用那消耗巨大的“定序”之力时,摇篮礁上空,那层淡金色的防御光罩并没有如预料中那般彻底崩碎。相反,在第一道裂痕出现后,光罩表面那些古老而复杂的符文突然活了过来!
它们如同被唤醒的游鱼,从光罩表面剥离,在空中重新排列组合。淡金色的光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如海底玄铁的暗蓝色光泽。这些符文在空中构成了一幅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阵图,阵图中央,隐约浮现出一只闭合的巨眼虚影。
“这是……”汐月睁大了眼睛。
阵图成型的刹那,一股远比之前防御光罩更加古老、更加威严、也更加……暴戾的气息,从摇篮礁深处轰然爆发!
那不是温和的守护之力,而是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露出的獠牙!
“何人……敢犯‘守望者’之地?”
一个苍老、沙哑、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从深海最深处传来,直接响彻在这片海域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那是一个更加古老、更加遥远的存在。
那悬浮在空中的巨眼虚影,缓缓睁开了一道缝隙。
仅仅是一道缝隙。
一道暗蓝色的光束从眼缝中射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声音。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划过海面,精准地命中了三艘黑帆战舰中最左侧的那一艘。
然后——
那艘长达三十余丈、满载着幽玄教精锐、船身加持了无数邪道符文的战舰,就在我们眼前,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了。
不是爆炸,不是沉没,是真正的“抹去”。船体、桅杆、船帆、甲板上的修士、船舱里的物资……一切的一切,都在接触到那暗蓝色光束的瞬间,分解成了最基础的水汽与尘埃,连一丝残渣都没有留下。
海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证明着那里曾经存在过什么。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片海域。
就连那些原本在疯狂攻击防御的幽绿色电蛇,都仿佛被吓住了,僵在半空。
中央战舰甲板上,那名手持法杖的黑袍人猛地后退一步,白骨面具下的眼睛位置,幽绿的鬼火剧烈跳动,显示出他内心的惊骇。
“上古……海眼之怒……”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鬼地方……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守护?!”
他当机立断,法杖一挥,剩余的两艘战舰迅速后撤,同时船身亮起浓郁的灰绿色邪光,显然开启了最强的防御。他自己则高举法杖,口中念诵起更加急促诡异的咒文,一层粘稠如沥青的黑暗护盾将他整个人笼罩。
而摇篮礁上空,那只巨眼虚影在发出那恐怖一击后,似乎耗尽了积攒的力量,缓缓闭合,重新隐入那暗蓝色的阵图之中。阵图的光芒也迅速黯淡,那些游离的符文如同倦鸟归巢,重新融入摇摇欲坠的淡金色光罩,光罩上的裂痕竟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
但谁都看得出来,这只是暂时的。那股恐怖的“海眼之怒”力量,显然无法连续动用。
“好机会!”萧玄曜眼中精光一闪,“趁他们惊魂未定,防御后撤——”
他话音未落,摇篮礁西侧的浅滩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和喊杀声!其中夹杂着汐月熟悉的鲛人战吼,以及陈锋那即便虚弱也依旧凌厉的怒喝!
“是沧溟的人!”汐月脸色骤变,“她们趁乱从西侧浅滩登陆了!陈锋和澜婆有危险!”
调虎离山!不,是趁火打劫!
沧溟显然一直在暗处等待机会。当幽玄教吸引并消耗了摇篮礁最可怕的防御力量后,她立刻选择了防御相对薄弱的西侧浅滩发起突袭!
“必须回去!”萧玄曜毫不犹豫,转身就要往岛内冲。
但就在这一刻,那两艘后撤的黑帆战舰上,突然射出了数十道灰绿色的流光!那些流光在半空中炸开,化作一张覆盖了小半个沉船湾出口的、由怨魂哀嚎凝聚而成的巨网,当头罩下!
“想走?把命和东西留下!”黑袍人阴冷的声音传来。他虽然忌惮“海眼之怒”,但显然不打算放过我们这三个刚从沉船湾出来、很可能携带着重要收获的目标。
巨网落下,无数扭曲的怨魂面孔在其中挣扎嘶嚎,散发出侵蚀灵魂的阴寒之力。这张网的覆盖范围太大,速度太快,想要完全避开几乎不可能。
“我来开路!”我一步踏前,双手在胸前合拢。
这一次,我没有调动星辰之力,也没有引动寂灭源气。我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体内那以心为垣的光暗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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