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流淌着月光般光泽的银色长发,即使披散着也丝毫无损其惊人的美丽。
但她这故意做了某种特殊的造型,而是在脑后巧妙地编织、盘绕,形成了如同深海精灵般优雅而繁复的“水母头”,几缕发束如同柔软触须般垂落在颈侧与肩头,平添了几分梦幻与灵动。
她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皮肤白皙细腻,透着健康的光泽,如同初生婴儿般吹弹可破,却并非刻意保养的结果,更像是天生如此。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
湛蓝,深邃,在周遭的黑暗中仿佛自行散发着微光,如同收藏了星辰与大海的宝石。
这些特征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少女虽然接触不多、却印象深刻的身份。
“……水无月……纱奈?”
她喃喃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念出了这个名字。
“嗯。”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认出,纱奈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那是一种带着赞许和鼓励的柔和弧度。
她轻轻抚摸着少女潮湿的栗色头发,动作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是的,是的……”
她轻声应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
然后,她问出了那个核心的问题,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直指人心的力量:
“所以,你愿意……回到「他」身边吗?”
少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摇头,想要退缩。
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以她现在这副模样?
带着这一身洗刷不净的污泥和伤痕?
不,她怎么配……
然而,纱奈没有给她机会将拒绝说出口。
她微微俯身,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蓝宝石眼眸,牢牢锁住了少女躲闪的视线,清晰而缓慢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蜜—蚁—爱—愉。”
这个名字,如同一声惊雷,又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猛地插入了她意识深处某个锈蚀的锁孔。
“呃——!”
少女……不,是蜜蚁全身剧烈地一震,眼球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一种豁然开朗的清明感,骤然冲破了笼罩在她思维上的厚重迷雾!
过去一年的时光,那些黑暗的挣扎、虚无的徘徊、扭曲的憎恨、还有沉溺于自毁快感中的麻木……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却又在瞬间失去了那种掌控身心的魔力。
它们变得清晰,却也变得……「陌生」。
仿佛是她旁观了另一个人的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噩梦。
而现在,梦终于醒了。
镜中花,水中月。
那些曾让她窒息、让她疯狂、让她不惜一切想要毁灭他人也毁灭自己的情绪,此刻如同被戳破的泡沫……
“啪”
只需要一声,她的思想便炸裂成无数细碎的光点,消散在湖畔微凉的空气中。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清晰的诘问:
我……到底为什么要逃跑?
他明明那样担忧我……为了我甚至可以……
我自己……根本就……不想死啊!
那我为什么……还要执着于那虚无缥缈的复仇?
错的……真的是食蜂操祈吗?
就算没有那所谓的“意外”,没有她……我就真的能得救吗?就能摆脱这一切吗?
不……
也许,我仍会找到别的理由,别的借口,好让自己能心安理得地沉溺在更深的黑暗里……
真正的答案,并非指向外部的某个人,而是指向了她自己的内心。
那份根植于失败与嫉妒浇灌而疯狂滋长的绝望,才是将她拖入湖底的根本。
领悟带来的不是轻松,而是混合着巨大悔恨与后怕的战栗。
但在这战栗之中,却也第一次,诞生出了“想要回去”的渴望。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恐惧或痛苦的宣泄。
蜜蚁爱愉抬起湿漉漉的脸,看向眼前银发的少女,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依旧温柔地映照着她,没有评判,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那眼神里,有理解,有引导,或许还有更深层的东西,但此刻的蜜蚁已无暇深究。
“我……”
她的声音沙哑颤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我……想回去。”
泪水滚落,混杂着感激——对眼前这位将她从心灵泥沼中“打捞”出来的少女,以及,更深沉的、对自己过去那愚蠢而固执的逃避与锥心刺骨的悔恨。
她想回去。
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哪怕会面对责备、怜悯,或是更让她无地自容的宽容。
她想亲口告诉他……不,或许首先,她要亲口对自己承认——她错了。
她浪费了时间,伤害了自己,也辜负了那份拼上性命也要传递给她的拯救。
纱奈笑了,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自唇角漾开的满意笑容。
她轻轻点了点头,如同赞许一个终于解开了难题的孩子。
与此同时,一道朦胧的云雾状身影,无声地自纱奈身后浮现。
那道身影的边缘柔和地晃动着,看不清具体样貌,唯有一双如同浓缩血钻般的鲜红色眸子,清晰而冰冷地凝视着跪坐在地的蜜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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