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风,如同浸了冰水的鞭子,抽打着贾府的每一寸屋瓦、每一根梁柱。
元春病危的消息,已不再是秘密,它像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气,弥漫在空气里,渗透进每个人的毛孔。
府内上下,笼罩在一种近乎凝固的绝望之中。
往日尚有几分虚浮热闹的园子,如今死寂得可怕。
丫鬟婆子们行走间缩着脖子,眼神躲闪,交谈声低得如同耳语,仿佛声音稍大一些,就会惊动什么不可名状的厄运。
这种压抑,在王夫人下令加强对园内管控后,达到了顶点。
荣禧堂仿佛成了一个散发着寒气的中心,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等管事媳妇,如同幽灵般,带着几个面相严厉的陌生婆子,频繁地在各院穿梭,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怡红院附近。
角门、后门看得比往日更紧,进出盘问得越发仔细,稍有疑点便厉声呵斥,甚至直接拦下。一种人人自危的恐怖氛围,迅速蔓延开来。
怡红院内,更是首当其冲。
袭人自从那日被王夫人叫去问话后,脸色就一直没缓过来,行事愈发谨慎,甚至有些疑神疑鬼,对院里丫鬟们的言行管束得更加严格,稍有风吹草动便紧张不已。
这日清晨,她见小丫头春纤在廊下与一个浆洗上的婆子多说了两句话,立刻沉下脸呵斥:“鬼鬼祟祟嚼什么舌根子?还不快去做事!如今是什么光景,还由得你们偷懒耍滑、乱传消息?”吓得春纤脸色煞白,连忙跑开了。
连宝玉都感受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氛,他虽不通世务,却也直觉到某种危险正在逼近,待在书房里的时间更长了,只是书页常常半天不曾翻动,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萧瑟的庭院。
偶尔,他会抬起头,茫然地问一句:“袭人,外头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般安静得瘆人?”
袭人心中苦涩,却只能强笑着安抚:“二爷多心了,不过是天冷,大家都不爱动弹罢了。您好生读书,别想这些。”
“都仔细着点!如今是非常时期,谁要是行差踏错,别说我不讲情面!”袭人一边督促着小丫头们擦拭本就光可鉴人的家具,一边语气严厉地警告,目光却不自觉地往晴雯常待的角落瞟去。
晴雯正坐在窗下的绣墩上,手里拿着一件宝玉的常服,看似在专心缝补一个不起眼的线脚,实则将院内的一切动静尽收耳底。
她面色平静,甚至比往日更显沉静,只有偶尔抬起眼时,那清澈的眸子里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
周瑞家的带着人从院门外走过,那探究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在背上,她也恍若未觉,连穿针引线的节奏都未曾乱上一分。
(终于来了。。。)她心中冷笑。
王夫人的迁怒,管控的加强,都在预料之中。
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也是最疯狂的序曲。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慌。
午后,趁着袭人去王夫人处回话的间隙,晴雯见院内暂时无人紧盯,便悄悄将麝月拉到茶水房后身堆放杂物的小隔间里。
这里狭小阴暗,却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麝月,”晴雯的声音压得极低,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这几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太太那边。。。怕是容不下我了。”
麝月脸色一白,紧紧抓住晴雯的手,声音发颤:“她们。。。她们真要。。。”
“嘘——”晴雯示意她噤声,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门口,才继续道,“未必立刻如何,但咱们心里得有数。我今日与你说这些,是信你。日后我若不在,这院里。。。宝玉那边,还有林姑娘那边,你多看顾些。尤其是林姑娘,她身子弱,心思又重,经不起太多折腾。”她将一个小巧的、沉甸甸的荷包塞进麝月手里,“这个你收好,贴身藏着,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
麝月捏着那荷包,里面显然是金银等硬通货,她眼圈瞬间红了:“晴雯。。。我。。。我不要,你留着防身!”
“我自有打算。”晴雯按住她的手,语气坚定,“给你,是让你在关键时候,能帮一把该帮的人,或者。。。给自己留条后路。记住我的话,局势若真坏了,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握在手里的实在东西,才能保命。”她看着麝月泪光盈盈的眼睛,心中亦是不忍,却不得不硬起心肠,“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麝月用力点头,将荷包死死攥在手心,哽咽道:“我。。。我记下了。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必尽力护着该护的人。”
安抚了麝月这颗内援,晴雯的心思立刻转向了外面。
雯绣坊是她最重要的根基和外援,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然而,如今府内管控如此之严,连叶妈妈进出都被盘问得仔细,她自己也成了重点关注对象,如何能与外界有效联络?
机会出现在两天后的傍晚。
王夫人因连日焦虑,头痛病发作,需用一种府里不常备的安神药材。
袭人正忙着伺候,分身乏术,采买之事便落在了平日里还算得用的晴雯头上。
这差事虽小,却是一个合理的出府由头,且时间紧迫,周瑞家的那边纵然想阻拦,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得阴沉着脸,派了个小丫头“陪同”监视。
晴雯不动声色,领了对牌,带着那个明显是眼线的小丫头,坐上了府里派出的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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