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有训斥好奇心过重的朱璃，只是重新回到位子上整理起散乱的案卷档案，最后将一份薄薄的，甚至用不到别针的文件丢给了朱璃。
“这是？”措手不及接过文件，朱璃好奇的问。
男人端坐于座椅上，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王：“你哥哥的业务审批表。”毫无温度的语气，高贵又冰冷。
此种感觉就像是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训斥平日作业鬼画符一样，女人夹起眉心，来回翻阅这寥寥几张报表：“有什么问题吗？”实际上女人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各类专业术词。
男人缓缓地将手搭在酒红色的办公桌上，恼人又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又再次响起，“我有足够的证据怀疑你哥哥私下与原告当事人有不正当的交易行为。”义正言辞的模样颇有些法官的意味在其中，他当然是远程律所人人心向往之的公正廉明的裁决者。
‘你放屁’三字厥词一直在喉咙里来回徘徊，可最终还是被忍了下来：“你是说我哥哥身为被告的代理人却收了原告的好处？违背了律师的道德准则？”朱璃需要反复确认。
前者点点头。
“放屁！”还是没能忍住，朱璃这一辈子后悔过很多事情，可就论这句脏话而言，她毫无悔意，这种质疑她家亲人人格的言语，从小到大，她听一句就跟人打一次架，现在忍着没上去暴捶赵与祁一顿完全是因为她毕竟是个奔三的人了。
赵与祁冷笑了起来，从朱璃的角度看过去，似极了摩挲獠牙的吸血鬼伯爵，只见这位德古拉大人起了个寒气逼人的腔调：“我当你刚刚的话没有说。”男人蝴蝶翅膀似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下：“他现在只是暂时停职接受调查而已。”
‘而已？’光是接受调查这四个字都足以成为律师生涯里一颗可大可小的污点，没人能体会道朱璃的血脉贲张，仿佛下一刻便会扑出去将身边的人咬死；“证据呢？我要看！”
“抱歉，你没有权力这么要求。”赵与祁将额上落下的一撮头发重新撸在脑后，他重重叹息一声，沉沉地朝后面倚去，以俯瞰的姿势望着朱璃：“我兑现了我的诺言，让你明白事情的始末，接下来该你了。”
‘呵……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中唾弃资本主义毫无人情冷暖的冰冷模样，狠狠将手中的业务审批表攥在手心；自小到大朱寒一直都是朱璃看待世界的标尺，父亲给了朱璃没有恶的天地，哥哥给了朱璃意识形态，母亲给了朱璃无上的包容与爱，严于律己宽厚待人一直是他们家的家训，要不然朱寒也不会步上父亲的伐子，成为了一位律师，虽然朱璃本人一直贯彻宽厚待己，严于律人的模式，但有种东西，是从骨子里就坚信的。
老朱家的人，也许不够优秀，也不够聪明，但永远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情，那是镌刻进灵魂的信仰。
“行啊，反正时间也到了，我送您回家。”‘我特么送你回老家。’朱璃只想给这货来一拳，自此，哥哥的事情如同一块巨石，压得女人连喘气都疼。
赵大公子哥穿起衣服来也是慢慢吞吞，尤是扣袖口，整理领带的时候，女人透过玻璃窗中的反光瞥到了男人名贵领带上之前被她抓出的折痕，不由地吸了吸鼻子，忙将视线转向别处。
二人在律所众吃瓜群众诡异的打量中来到了大厅。
偶有客户上前热情地打招呼，不亏为省级优秀律师代表，赵与祁很自然地戴上名为世俗的面具挨个回应，当然也有出于仰慕上前问候的女人，在她们眼里朱璃这种‘邋里邋遢’，‘衣衫褴褛’的玩意儿顶多是赵律师身旁的一只吉娃娃，自然构不成威胁。
你以为有钱人的修养是用来与贫穷者计较的吗？错啦~他们是不会跟你计较什么的，只是从骨子里就没把你当一回事而。
灰姑娘的故事？拜托，又有多少人记得，辛德瑞拉曾是富商的女儿呢？人家从小就接受着贵族教育，才会被误认为是公主，一个真正从贫民窟走出来的人即便套上华丽的妆容也终究离不开贫穷性格的伪劣。
出了旋转门，赵与祁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原本挺拔地像颗白杨树似的，这会儿扭了扭脖子，附耳朱璃轻声：“别生气了。”
“欸？”女人膛目，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眼前这派若两人的赵与祁。
“停职是为了保护朱寒，如果不这么做，很快他就会吃上官司，连律师资格证都会被吊销。”
“——！？”朱璃蓦地停下脚步，矗在原地好一会儿；“为什么？到底怎么了？你刚刚……”一个脑袋两个头大，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打印出了能围绕地球一圈的印纸。
“实际上，这几年远程已经渐渐脱离原有轨道了。”男人幽邃的瞳孔里，装载着一整个英吉利海峡的狂风暴雨。
如此深入浅出的表达很难引起朱璃的共情，但她还是努力往赵与祁的语境中靠了靠，通过这长达两小时的经历来看，她的解读是这样的；远程律所如今真正的主导者已经在这几年之间发生了交接，但他依旧是远程的法人，表面上依旧是老大，怪不得一进远程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可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赵与祁？
如果说，他现在才是假装的呢？
女人咬了咬唇，将信将疑：“那你能告诉我，我哥以后会面临什么情况么？”
“不好说，这件事可大可小。”男人摇摇头，拎着公文包的右手食指习惯性的抬起，落下，敲击着皮质的层面。
‘连你也解决不了吗？’朱璃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揉搓成了别的意思：“能不能，给我一点头绪……比如说，那个被告什么的……”‘看来老哥的事情，还得我自己去查清楚。’
赵大律师几乎是微不可闻地轻轻摇了摇头，眼中荡起的涟漪一圈儿一圈儿差点把朱璃吸进去，他唇角若有似无的弧度颇有种意味不明的深意；这是第一次，朱璃无法解读他脸上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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