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瑶疑惑问道，“管家，这个是做什么？”
齐府管家也糊涂着，也不敢多话，陪笑道，“姑娘问的，我们原也不知晓。”说完示意那两个丫头自己上来。
大一点眉目舒展的那个乖巧伶俐，立刻上来回道，“姑娘好。我是芫荽，她叫绿幺。”
又菱噗嗤乐了。那个叫绿幺的小丫头淡定的看了她一眼，脸上神情丝毫未变。
齐瑶轻声道，“不是妖怪，那是一个曲名。”
绿幺上一回是宁王最喜欢的琴女。
宁王喜欢听琴。尤其好收集名琴。这，也是他儒雅风流的一个证明。
上一回，绿幺被他送给了荒唐荒淫的副相郭解。
那是郭解去他府上，两个人一面互相试探，一面暗下条件。
郭解也是爱听琴的。
他府里搜罗了不少女伎，个个都是擅乐之人。自然，个个也都姿色撩人。
宁王与他不同之处，是不仅收集名琴，自己也爱抚琴。
绿幺是他惟一一个因为敬重而没有亵渎的女伎。
好女色如宁王，却没有用强强迫绿幺，所以绿幺在府里生长的十分逍遥。也养成了闲云野鹤悠然世外的风情。
上一回，她听宁王惋惜过。
绿幺幼年被卖到教坊司，并不知身世。在教坊司，她并不出众，小时候只是做些擦拭洒扫。
后来有一日，已经无人的房子里，传出一曲新教的曲子。被妈妈听到，不由有些讶然。下午才教的，居然有人能弹奏完整，且手法虽不娴熟，那音律节奏居然十分天然合辙。
于是绿幺被发现，不久便名闻坊间，被宁王听到后更是难舍，收入家中特意请了名师调解。
齐瑶知道，在宁王心中，绿幺不仅是一个声色女童，更是一个抚琴大师。
他之所以狠心放弃绿幺，一来是怕自己哪天把持不住，伤了绿幺，二者，则是那时十分需要郭解的支持。
郭解这个人，成事不足，坏事可是绰绰有余。后来宁王要杀的人，幕后都有郭解的影子。
绿幺被送到郭解府里后，起初百般宠爱。只是后来有一天夜里突然暴死，结果郭解匆匆让人埋了完事。
宁王可惜道，世间从此再无人能为他再抚一曲《绿腰》。
她从来没有见过绿幺，没想到，这一世，绿幺站在那里，眉眼里孤傲不羁。
她是嫁入王府，听过几次宁王叹息后，曾问过绿幺怎么小小年纪就死了？而宁王躲躲闪闪，只说是不听话，不让她多问。
后来她听身边太监悄悄回说，绿幺入府后常为郭解抚琴，但绝不让他近身。郭解见惯了低眉顺眼的女伎，见绿幺如此，更是新鲜，也不强迫。只是那一日，深夜酒后回房，临时起兴，去敲绿幺的门。
绿幺开门见是他，拼命要挣脱，大声呼救。只是哪里有人敢来露面，被他拉进房里，折腾了大半夜，惨叫声持续了几个时辰。
太监说，也不知道郭解什么毛病，听那府里人亲眼见道，说绿幺不仅衣衫不整，浑身还都是青斑。
后来她知道，郭解有虐女的怪癖。经他手的，都是夜夜惊魂。郭解每回都要把女子打的遍体鳞伤，自己才能勃兴起来。
大约绿幺拼命挣扎，让郭解更加兴奋，下手也就更狠些，他尽兴之时，绿幺早就奄奄一息。
其时，绿幺才十四岁。
酒醒后的郭解虽然有些后悔，却没打算声张，随便找了一个地方下葬。后来特意登门给宁王致歉，说是自己一个姨娘嫉妒，打死了绿幺，送了一箱子金子，宁王送他本就是为了笼络，如今有了这件事，把郭解生生绑在自己的阵营，再不敢有异心。
这一次，显然因为自己对宁王的拒绝，让宁王肯将绿幺送给她，以买她的欢心。
绿幺生的十分清秀，加上一副孤标傲世的样子，确实十分动人。
此刻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不说话。
十分凌然如寒冬腊梅，这样的天生丽质，也容易让人多出攀折的心思。
齐瑶心里叹息，也有些惶然。
忽然想起，问道，“你们两个，如今多大了？”
芫荽连忙说，“姑娘，我十六，绿幺今年十三。”
就是说，一年后，绿幺惨死郭府。
自己这一次的变化，到底改变了什么？
绿幺日后的惨死，被她改变了。
齐瑶不由得多看了绿幺几眼。
这时就听大一些的芫荽接着解释：“爷说，芫荽只有一样本事，姑娘若偶然有烦心或不爱进食时，芫荽能让姑娘进的香一些罢了。绿幺可不一样，她能让姑娘心情舒畅，爷说，若是姑娘心情舒畅，就跟爷心情好是一样的。要我们一定如同侍奉爷一般侍奉姑娘。”
芫荽眼珠子一转，又道，“姑娘别送我们回去，爷说，姑娘若是不要我们，他也不要我们了。”
齐瑶不由得又看向绿幺。
绿幺仿佛跟自己无关，只站着，看向院中绿树想着什么。
看来，这个绿幺果然是恃才傲物的。
这样的女子，也不像是有福的。
帘子一掀，一个翠色影子进来。并肩站在又菱身边，直着眼。
觅翠最听不得有人自夸厨艺，况且，这个芫荽连名字都是菜名，还夸自己能让不想吃饭的姑娘吃的香。
这几日，姑娘确实吃的不香。连她都没什么法子了。
看样子，外面瞧热闹的不少。连觅翠都跑来了。
齐瑶温声对芫荽道：“你既这样说，去做一样拿手的来，若是真能让我吃的畅快，我便留下你。”
芫荽答应着，福了福，管家就要带下去。觅翠见状咳嗽一下，执意自己带芫荽去。
绿幺不急不躁的站着，齐瑶便唤管家带她下去歇着，顺便把自己一张常用的好琴送去。
绿幺此时才开口，“不劳姑娘费心，爷走时赏了绿幺一张琴。”
说着从跟随的小厮手里取过一张套着缂丝琴套的琴，抱在怀里。却并没有给齐瑶看的意思。
琴套是黑色的，隐隐一层淡淡绿色罩的。
齐瑶心里吃惊，这是绿绮琴！
上一回，绿幺死后，宁王常常在书房独自抚琴，便是这张绿绮。
这是极为珍贵的，大约是宁王最得意的收藏。当时是跟着绿幺送到了郭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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