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榕子笑道：“本来能出宫去的这些公公们的市场也大，咱们宫里头的宫女不得出宫，但这些公公们不同，常常出去帮主子办些事，宫女们给宫外的家人捎银子带东西，宫外的家人给宫女们送东西，宫女们要采买外头卖的新奇玩意儿，都要经过这些公公们手里的。”
小转子往嘴里塞了一块驴打滚儿，鼓着两个腮帮子，道：“今日刘公公在太后跟前儿还解释半天，说自己出宫办事捞不到油水还要倒贴呢，其实这些人个个富贵的不得了，除了几位像皇上身边梁公公那样的大总管之外，宫里最富贵的老公公们就是这些人了，他们在宫里头主子眼前点头哈腰低三下四，在宫外办事的时候吃酒肉逛楼子，通身是官差大爷的气派，宫外头的人瞧着了不得呢！”
小榕子拍了一下小转子的脑袋，笑骂道：“瞎说话，叫刘公公听着了你吃不了兜着走呢！”
这两个人倒是一对欢喜冤家，我不禁也笑了起来。
小榕子接着向我笑道：“不光是宫外头的人瞧着这些人了不得，咱们瞧着刘公公这些人也着实厉害，奉承太后的功夫那是头等中的头等，你瞧今天，太后只说了一句银子从他们手里过，刘公公就借着帕子解释了那么一大篇话，偏偏太后也没怎么着他，你说说，难道咱们还能不服他？要我说，咱们就该学着点儿这些人，以后也好往上头安身立命的。”
小转子还不大服气，便道：“再厉害的人，也有别人瞧不上的时候，就好比咱们眼中，皇上的那些娘娘们穿金戴银的，尊贵的了不得，其实皇上心里也不大在意她们，有几位皇上还嫌烦呢。刘公公这些人也是一样的道理，咱们看着他们资历厚了些、地位高了点，那侍卫们倒是瞧不上这些人呢。”
我正要问侍卫们怎么个瞧不起法儿，只见乘月走了过来，骂道：“大半夜的！一个个不去挺尸，围在这里做什么！”
乘月见我没在坐更，便冷笑道：“太后特地赏了你酪吃，你不好生坐更守着，跑到这里聚着众说闲话儿，敢情你是觉得自己来慈仁宫有些日子，拢了几个人，成了个头了？”
小转子捧出方才的点心，迎着上去笑道：“姐姐别生气！不过是今夜妧伊坐更，我们说说话儿打发时间，这里外头带进来上好的糕点，姐姐尝尝。”说着将驴打滚儿摆了摆整齐，捧到乘月眼前。
乘月一把将糕点从小转子手里打翻，红着眼骂道：“尝你娘个腿！方才你们吃不叫我，这会子吃剩了下了才给我？难道我是吃你们剩东剩西的人？我看你们这起东西吃我剩下的才是！什么外头带进来的下贱东西也拿出来丢人，我只瞧得上吃宫里头的！”
说完又转脸向我，骂道：“我劝你们老实些儿！藻明死了，这里头还没谁能越过我去，你们想骑到我头上还早着呢，别做梦了！”
我欲说她几句，又想到夜已渐渐深了，耽误了坐更不好，况且那《紫钗记》还压在椅垫下，回头要是忘了取，叫人看到了就暴露了，便同小转子、小榕子各自散了。
次日，众人伺候太后用过早膳，便轮着吃饭。刘公公走了进来，笑道：“今日太后赏了我老人家好些好荤菜，我这两日吃的淡，都放在外头桌上，赏你们吃罢！”众人听得，纷纷拿着碗筷跑出去夹荤菜吃。
我放下碗筷，笑让刘公公往旁边椅子上坐，道：“刘爷爷怎么来了，请坐。”倒了一杯茶给刘公公。
刘公公淡淡一笑，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老人家今儿为什么来。”
我想到昨天当着太后的面帮刘公公圆的谎，便道：“刘爷爷说哪里话，妧伊不解。”
刘公公并未回答，只道：“外头有许多好菜馔，你等会去吃些尝尝，外有一件好东西带了给你。”说着拿出一本《汉宫秋》的戏本子递了过来。
我接过来瞧了一眼，道：“上回托您老人家捎的《紫钗记》还没有背完，所以未来得及拜托公公捎新的。”
刘公公眼神仍淡淡的，道：“这一本是送你的，好生翻开来了看，也不用孝敬银子。过几日皇上要给太后的姊妹、先帝的妃子惠淑太妃封号，到时候太妃一高兴，定来慈仁宫与太后说话儿，说不定太后的兄弟额吉贝勒爷也要来聚一聚，这本戏是太后兄弟姊妹等人时常爱看的，你到时讲戏讲好了，多少封赏拿不完的。”
说着喝了一口茶，道：“这一件事不用对人提起，时候到了他们自然能知道的。我老人家一会子还有差事，不坐了。”起身便出去了。
我道了恭送，忙将那本《汉宫秋》收到里间我的柜子里锁上。刘公公到底是人情老手，我帮他圆了谎，他便免费送我这本高贵的戏本子，又透露太妃风封喜之事，到时候好让我得些赏，以此赌我的嘴。
我思索着回到餐桌前，又担心给人瞧出，便继续拿起碗筷装着吃饭。
大家吃完荤菜，一个个回来了，议论道：“今儿刘爷爷倒是心情好，连着咱们大家都有好东西吃，往日里倒是少见他老人家这样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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