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当时着急了。”常青摘下眼镜揉着太阳穴,想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因为这两天病人不断,他和别的实习大夫都被留在医院值班两天了。
这人啊,一着急就爱动气,因为要在短时间内做出重大的决定,大夫更是如此,一旦犹豫就可能让一个生命流逝。常青还是太年轻,不能像他的老师一样,做选择时那么从容。
大夫,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咳咳。。。。咳咳咳咳!!”
从术后室里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子咳出来的架势。
“年轻就是好啊,咳的这么有劲。”常青看了一眼电脑,自己的图表还没做完呢。他叹口气,拨打外卖的电话。
“不如给小芽多买份酱牛肉好了,她一定会表扬我的哈哈。”说到这,常青不由得笑了起来,也是,这自嘲恐怕也只有常青才能笑得出来了。
“咳咳咳!!!”黏液堵在气管里让人窒息,我必须把它们全部咳出来,不然那个小芽就要把那根长长的吸痰管插进我嘴里了,一插就是二十厘米。
不行!我决不能让它发生!
“咳!”终于吐出来了。
小芽姐帮我擦着嘴说:“手术的时候,空气会进入胸腔,肺就会被挤成拳头大小。”她拿起毛巾将它放在温水里,“做完手术大夫会往你肺里充气,让它恢复一半大小,剩下就要靠你咳嗽使它膨胀,不仅是咳痰,还能让废液从引流管里出来,不然你好不起来的。”说完,她用湿毛巾轻拭着我的额头,些许凉意让人舒服的很。
渐渐的,我的身上开始疼起来,看样子麻药应该要失效了,虽然不是钻心般疼,但还是很折磨人的。我每咳嗽一下,那根管子里就像外流出一点血水,在这四十多分钟里,水封瓶里的液体涨了一半。
小芽看了一眼瓶子里的血水,“应该差不多了。”她拉开帘子走了出去,估计是去找常青了。这时候我才看清自己所处的这间屋子,大约一百平米的空间里放着八张床,我挨着正门,脚下正对着的是厕所,闭着深红的橡木门,离我大约有六七米。床摆在正门两边,和我一边的一共有五张床,另一边则是三张床,床上有两个病人,看样子已经睡了。而在四张床开外,是一扇硕大的无框窗,向外能看见沈阳美丽的夜景,一条大河,和对岸的万家灯火。
屋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病人醒着,那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与我隔着两张床。她看我注意到她了,便对我笑了起来,在她旁边坐着一位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戴着副眼镜,应该是老人的儿子。因为母亲,他也对我笑了笑。
“小伙,感觉怎么样?”老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操着一口浓郁的东北味儿。
“咳咳。。。还行,就是有点疼。”
“疼是好事儿,疼说明你还活着。”老人喝了口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可比那些个躺土里的好上不知多少倍。”
听到这话,中年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妈这话是说我爸呢,我爸走了也快七八年了,我妈就总抱怨我爸说撇下她自个享清福去了。”
“嗯!”老人发出一声满意的赞叹,“还是咱儿子懂我!”
看着这母子俩,我也跟着笑起来,因为他们欢融的景象实在是让人羡慕。
“你好,我找杨梓辰,我是他父亲。”门外男人的声音厚重有穿透力,“在这?哦好的,谢谢你。”
然后是那熟悉的脚步声,直到他推开门。
“嗨。。。。。老爸”我努力挤出笑容,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些年父亲一直都忙着工作,我又在学校住宿,所以能见面的机会不多,渐渐的一见面也不知道该谈些什么话题了。
父亲对那母子俩笑了笑,拿起板凳坐在我身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您这是刚爬完山回来么?这么多汗。”
他清了下嗓子说:“没有,路上堵车,我刚跑过来。”
“跑过来的?”
父亲点点头。
“那车子呢?”
“交了几百元,停在一个酒店的停车场里了。”
我眨眨眼,没想到已经四十六的人了,着急的时候还会像一个小伙一样冲动。记得在我小时候,有一次情人节那天,父亲回到家门口发现忘了买花,就翻到隔壁家的后院里,折了几支玫瑰回来,弄得满身是土,妈妈在知道真相后哈哈笑了半天。那天,父亲对妈妈说,工作是为了家,奋斗是为了人,家人才是他的一切。
现在想想,只有在那段时光里,才能经常看见父亲的笑容。
“嚯。。。。。。性子还挺像我。”
父亲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脸上堆满了褶子。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能逗父亲笑的除了我妈,还有我一个。
后来父亲一直陪我到早晨,把我叫醒说是公司要召开董事会,会让他的助理来照顾我。在父亲走后我就立马又睡着了,睡到了上午九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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