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清的脸上不以为意，平静述道。
说罢，她领着孔青珩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一条巷弄里。
巷弄的空气里，依稀仍有花香浮动，但已不如街头浓烈，古怪的是，这条巷弄静得吓人，像是无人居住。
等等！
盯着巷子里的景物，孔青珩背后汗毛竖起！
他认得这里！
那日花娘子和何当家交易的巷子！
姜清为何会把他带来这里？
原本在不自觉中卸下的心防，陡然被提到了临界点，心更是提到了嗓子尖。
“怎么不走了？”
走在前面带路的姜清淡淡转过头来，看着站在原地没有挪步的孔青珩，平静问道。
“你带某来此地作甚？”
孔青珩的俊脸上浮起了疑云还有抹惊怒。
——“何当家，我们可说好了，如果城东那位没收下他，你得把人给我送回来……”
那日花娘子留在巷子里的话，仿佛盘踞在他心头的魔障，每每想起，就是一阵怒火交加。
看到孔青珩面色不愉，姜清蹙了蹙眉头，凝视着孔青珩眼神中的倔强之色，问道：
“你知道这是哪儿？”
孔青珩没有答话，只是点头，牢牢盯着姜清，浑身肌肉都已绷紧，完全是副蓄力待发的架势，像极了被猎人的捕猎夹子夹住后犹自英勇奋战的小兽。
见状，姜清似乎猜测到了什么，孔青珩是被任大爷买进三星阁的，而那些人牙子的客人可不止三星阁一家，想来，孔青珩也被带来过此处。
没有再往深处细想，姜清看着孔青珩，目光平静，道：
“我们要出城，而整个扬州城里，花娘子的渠道最牢靠。”
“你没骗我？”
无论是在姜清还是孔青珩自己看来，这其实都是句废话，因为以姜清的武力，即便骗了他，他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但孔青珩还是问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绝不是为了求一句承诺以安心。
或许，是这样子的对话，更像是两个人之间的平等交流吧，就像当初的他和苏娘子。
“没有。”
姜清轻轻摇了摇下巴。
“好。”
听到姜清的答案，孔青珩沉默了一瞬间，定定看着姜清脸上的淡然，终于，他抬起步伐，一步一步朝姜清所在的位置迈过来。
他的步伐很沉，如果他是个身具武力来江湖人，这个时候，恐怕脚下的鞋就该穿了，若是武功再高一些，恐怕地面上的青石砖，就该留下他的脚印。
但即便他没武功，姜清仍能一眼瞧出他步子里的沉重，饱含着他在江湖多次遇挫后的信任。
对此，姜清没有说什么，转身继续朝巷弄里走去，而孔青珩就这样一步步跟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
“叩叩叩——”
姜清走至当初花娘子出来时的木门前，三长一短，有节奏地敲起了木门，到第二遍时，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刚巧能露出门里人的一只眼睛。
“小娘子敲错门了！”
门里的人看清了门外的姜清，眼里浮现一抹惊艳，旋即开口道。
“某寻花娘子。”
望着门缝里的老妪，姜清面色冷淡道。
“花娘子不见外客哩！”
“噌——”
一枚被摩擦得锃亮的铜钱，从姜清的袖口里挥出，直接射进了老妪眼睛旁的木门里，半寸宽的铜钱尽数没入木门，扎一看，都未必能瞧出门上已经嵌了枚铜钱。
“不见也得见，这是赔你的门钱。”
木门再便宜，也不是一枚铜钱的事，不过，这时候老妪已经清楚的知道姜清是她吃罪不起的存在了，被姜清陡然射出的铜钱骇得瞪开的瞳孔，微微一缩，接着，就眯成了一朵分外灿烂的蜡黄色菊花。
她拉开了木门，露出来她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眼底还带着谄媚和惊惧，笑眯眯道：
“小娘子还请进来稍后，花娘子马上就过来见您。”
真正踏进了巷子里的这扇门，孔青珩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不适，或许，换了个身份，也就换了份心境。
跟随在老妪和姜清的后面，孔青珩心头盘踞许久的魔障，居然渐渐消散开来。
也不知扬州这地界是怎么回事，三星阁是将城东的那片宅子内部连接成一片，花娘子这里，同样是连通了整条巷弄。
难不成，整个扬州城，就是个江湖贼窝？
孔青珩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扬州刺史感到不满起来。
“小郎君别看这条巷子里的院子都不大，但咱们的姑娘可是一顶一的出挑，八大花魁，就在后面的八座小院里哩！而且呀……”
“咱们的门有前有后，方才小娘子和小郎君走的是后门，前门是假门，后门可都是真的，要是有谁家的母老虎寻来，大可从后门避开。巷子里有三十六座小院，就有三十六道后门，决计不会被逮住，安全得紧哩——”
老妪就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孔青珩对四周的观察，完全落入了她眼中，她回到了本职上，原本还有几分畏缩的老脸，顿时变得意气风发起来，她张嘴介绍着，脸上那朵皱巴巴的花，开得更是灿烂了。
对于这些风月场上的弯弯道道，姜清充耳不闻，但也没有打断老妪，只是自顾自的走着，而跟在她身后的孔青珩，同样没有开口。
他本就不是贪花好色的性子，这些所谓的后门，还有什么八大花魁，对他没半分的诱惑力。
“瞧瞧，老奴又嘴贱了，在贵人面前说这些东西，真是该抽！”
见孔青珩和姜清俱是没有作声，老妪居然朝自个儿脸上挥了两个耳掴子，顿时，那张蜡黄的菊花脸上，泛出了红来。
却是将姜清和孔青珩的关系给误会了。
孔青珩心头好笑，嘴角抽了抽，姜清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
很快，专门接待江湖人的内堂到了，老妪止了步，道：
“还请两位贵人在此稍作休息，花娘子很快就会过来接待二位。”
“把堂前的那两株花盆还有桌上的茶水点心撤了吧，告诉花娘子，上门的是生意，不是来找茬的。”
走到堂门前，一直沉默不言的姜清，突然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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