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迁徙回到自己的房子，发现覃明并没有回家，因为他的车子不在，他的人也不在，他的房子，灯也没有亮。
虽然自己才是比较势弱的那个，但念及他的身体状况，她也不免担心。
按照规定，她是不能看到全部的证据，证词，以及各种流程指示的，但是她需要了解的章程，法律条款，以及注意事项，都已经够多了。
还好她平日的工作便需要查各种资料，所以也觉得能应付。
今天出庭，她看见由布跟他手里抱着的资料，以及他们在厚厚的法典上，各种法律书上，用各色书签标注出来的记号，才发现，他们的工作量有多大。
一审律师每次来，都只带一个文件夹，但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那是个新秀，据说是法学系某届最优秀的毕业生。
工作的时间不长，但是非常厉害。
覃明对她这个案子的辩护，跟一审那位律师比起来，差别还真明显。
一段发言下来，形容词都比人家少无数个。
心念转动，复杂又简明地变化着，开了门，见地上更多梧桐叶，抬头看去，整个梧桐树，已然光秃秃的。
朱朱在怀里醒来，看见那梧桐叶，兴奋地挣扎下地，伸手去捡梧桐叶把玩。
她将包包放在树下的小亭子里，转身关门，却看见他的车子，缓缓地向这边开了过来。
她低下头，将门仔细锁好，然后转身，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她极其不情愿拨打的电话。
“喂，是我。”她开口说道：“我的案子在进行二审。”
她不想跟他废话。
“你赶紧打车，到我这里来，免得出事。”
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不会有事的。”李年团说道，语气竟然比平日正经许多：“覃律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已经平安到家了，我就放心了。我本来要多住几天的，但是覃律师说不用了，所以我就回去了，现在已经往家的方向走了好久了。”
李迁徙闻言，除了惊讶，还感到自己的担心一起涌了上来，让她有些焦虑起来：“回去干嘛？
你一个人……他们要来找你，你最好到我这边来比较安全。”
“不用了，覃律师跟我见了面，他说我们最好跟平日一样，若是对方调查我，我就照实说。
反正你给我的钱很少，对我不好，这些我通通都会如实说的。
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李年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李迁徙有些火大，想再打电话过去，又觉得他说得对。
哦，不他们说得对。
他们需要的，是她在婚姻生活里，如何虐待她丈夫的细节，来填补他们诉状里的漏洞。
并不会为难他。
但是，她不放心。
她在自己被跟踪，被各种骚扰之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问过她父亲，但奇怪的是，他那边没有任何状况。
反复问了几次之后，她就放心了。
所以上次他出车祸的事，她才立刻赶了过去。
结果发现，这只是一桩纯粹的车祸跟碰瓷，而且是跟覃明的母亲。
尽管如此想，能让她不那么焦虑，但是她还是很想让父亲在自己的身边，这样才比较能安心。
她是不知道，为何这么重要的事，对方一开始竟然没有想到，竟到了下午开庭，才想到然后当庭提出来。
蓦地，她想起那个刘源在下午开庭前，看她的眼神。
思绪从乱到静，她扭头，对玩得很开心的朱朱说道：“去洗手。”
朱朱闻言，拿着手里的梧桐叶，走到角落的水池边上，李迁徙替她开了水龙头，摸了肥皂，将那双小手跟自己的手，都清洗干净。
然后她听见他关上了车门。
覃明推开车门，就认真听着她屋内的动静，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如他所料。
这对父女关系，还真是特别。
像仇人，又比普通父女还关心对方。
除了孩子，她永远都把那位无赖又总跟她要钱的父亲，放在心里最柔软处。
而她的父亲，听说她又要开庭，就偷偷跑了来，在法院门口徘徊。
他们俩的对话，还是那么扯，一开口也不说什么案子，有多危险，只一笔带过，然后希望对方能听自己的安排，接受自己的保护。
她跟别人说话，准确地说，是跟他这样的外人说话，条例十分清楚，不清楚的时候，也会用眼神表达清楚。
但是跟她父亲说话，就完全囫囵起来。
而她那不知道轻重，也不担心他这个律师可能是假的的父亲，啥都跟他说了。
他只奇怪一件事情。
“你从哪里听说的，她要开庭？”覃明问道。
他猜，不可能是她说的。
应该是魏乐。
“就是她那个同学啊！”李年团回答道，然后警戒起来，看着他：“你是谁？干嘛问我这个？”
果然。
魏乐这个大嘴巴！
“我是她的律师。这是我的名片，你若有事，可以打这个号码。”覃明说着，拿出钢笔，在上面写了自己的电话。
“哦……我眼睛不好，老花了，你帮我输入手机里吧！”李年团掏出自己的手机。
覃明接过他的手机，将自己的电话输入了进去。
“你会接我电话吗？”李年团看着那个号码，拿得离眼睛远远的。
“会。”覃明回答道，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便问道：“你在她一审的时候，是如何知道的？”
“是她的律师通知我去旁听的！但是我猜，她不会想看到我，所以就拒绝了。”李年团有些嘲讽地说道：“她的脾气……”
“这是我的车子，你坐在里面等候，若是有媒体或者可疑的人物，就拿手机拍照，我出来的时候，就告诉我。”
“好！”李年团很兴奋地同意了。
他从法院出来，并告知了他一些状况，然后就安排他回去。
覃明走进自己的客厅，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从李年团那里要来的电话，对方过了很久才接起。
“你好，我是你姐姐的辩护律师。”覃明说道——必须要这种自我介绍的方式，那个少年才会接电话，他是从李年团那里听来的。
——她的这个弟弟，不接爸爸的电话，也不会接姐姐的电话。
但是你若跟他说，姐姐有危险，他就一定不会挂电话。
真是奇怪的人，奇怪的关系。
果然，对方没有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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