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立着，低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秦濯，你是个顾大局的人，应该明白这一步有多重要，不要因为儿女情长断送了。”
“不，我不是。”
黎粟皱眉，“什么？”
他缓缓抬头，“我从不是个理智的人，无论如何我不会让程妤去和亲，我不会让她趟进浑水，就算不嫁我，她也应该找个良人，而不是为政事牺牲自己！“
秦濯说完转身要走，黎粟一步上前拽着他的衣袖，却被他一把拍掉。
他转过头怒视着他，“我警告你，谁都可以她不行，和亲的事到此为止，你如若再将程妤推进去，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黎粟站在原地看他快步离开，摇头，就算他再生气又能如何，皇上已经知晓，圣旨正在撰写，只要事成，万事大吉。
秦濯又何尝不知现在都已晚了。他出了皇宫，前往程府，在门口却停步。
他不忍让她和亲，又怎么舍得为难她。想来她答应和亲，必是程家又出事了，她虽平日强装坚强，可只有他知道她其实心里恐慌至极。
他就静静的站在门口，不舍的离开一步，仿佛眼神能透过门看到里面的女子。
小琳从里面开门出来，看到秦濯猛地吓了一跳，“秦少爷？！”
“嗯。”
她上下打量，“秦少爷你怎么不进去？”
秦濯苦笑，“你家小姐可还好？”
“我家小姐……”
“近日事多，她又刚刚病好，你定要照顾好她，她如若身体再不好，及时到我府上，知道吗？”
小琳看着他，眼底有些怜悯，“少爷您为何不亲自和我家小姐说？甚至连面都不见？”
秦濯叹气，“我怕我若见到她，忍不住将她拉走私奔而去。”
“好，秦少爷我定会照顾好我家小姐，您请放心。”
“秦少爷也在？”不远处公公拿着圣旨而来。
圣旨金的发灿，让秦濯瞬间皱眉。公公走到他面前，“要不一起进去？”
“不必了。”
轰一声，门被推开，秦濯目光所至，程妤有些淡漠站在门口，小脸上苍白没有血色，眼神中藏不住的暗淡。
她故作不在意的扫了眼秦濯，对着公公柔声，“公公，今日怎么来此？”
公公恭维一笑，“既然程小姐在此，我便直接宣了。”
秦濯的眼睛从刚才就在她身上，不曾挪离半分，可又克制自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程家小女程妤，温婉淑德，为国分忧，特令六月出嫁和亲，念程俨教女有方，过去之事既往不咎，特赦官复原职，赏黄金千两，钦此！”
程妤扶着门框缓缓跪下，声音不大，“臣女接旨。”
秦濯眉头瞬间皱的更深，她怎么身体还如此虚弱。
太监将圣旨递到她手上，程妤再次扶着门框，缓慢的站起来，秦濯不由上前一步，而她却躲避似的向后退了半步，没站稳差点歪倒，小琳及时撑着她的胳膊。
他前进一步，她便退后一步，这让他停步。
秦濯隔着几道阶梯看着她，而程妤却始终不曾与他视线交错，不知她刚才在门口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自己对她的叮嘱。
公公传递过消息，准备离开，不经意看着他们二人，一声叹息，“只怕是有缘无分，也着是俩可怜人。”
沉默许久，秦濯终于轻声，“你，近日可还好？”
“好。”
“看你身体还很虚弱。”
“多谢秦公子挂念。”
秦濯听着她声音不快不慢的絮絮道来，却感觉明显的礼貌和疏远，但他又无可奈何。
他低下头，再抬起，“你这几日定要照顾好自己，既然不愿见我，我就先离开了，保重。”
秦濯一作揖，转身离开。
而程妤从出来第一次深深的注视着他，她看着他渐渐走远，伸手，在空气中画出他的轮廓，眼泪凄凉滑落。
她哭却不敢出声，自己哪里不想见他，这几日心里念得全是他，只是她不能见他。
程妤不敢多与他交谈，再多看几秒，她都能生起逃婚的念头，多想就此离开什么都不管，不顾着所谓的世俗，所谓的当官，当朝。
她本就是个普通的女子，平日最厌烦舍身取义之人，现在自己却成为了这种人。
程妤抓着小琳的手紧紧攥着，“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哭的浑身颤抖，慢慢蹲在地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他再也不回来了，可我真的好爱他，我自私！我无耻！可我真的，好想他。好想他！”
小琳陪着她一起哭，“小姐，……”
可除了秦濯谁也无法对她进行安慰，世上最可怕，则是没有敌人，仿佛是命运推着他们往前走。
让她没有理智思考，让她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满心都是他，都只是一个他而已。
秦濯从程府离开，在自己房间一坐便是三天。
三天他未踏出房门半步，他将自己困在里面，仿佛就能脱离着世界三天，可最多只有三天。
黎粟在第四日，来到秦府，一脚将门踹开，拖着秦濯将他一把推出院子。
“就以为这么点事，你就如此颓废？！你可是秦濯！”
秦濯整理一下衣物，抬眸，眼里流露出不屑，轻吊起一边的嘴角，懒散的一句，“你不都已安排好，我只要等着事情结束便好。”
黎粟看他这样子怒不可遏，“你可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真大打算就此颓废了？！”
“是。”
黎粟鄙夷瞧他，却话锋一转，“如若我叫程妤来劝你，你可会好些？”
终于秦濯有些变化，正眼看他，冷笑一声，“你还敢在我面前提程妤？你也不怕我气急杀了你。”
“你敢。”
“哦？你觉得我不敢？”
黎粟第一次从他身上感觉到恨意，如此真切，让自己都有些顾忌。
而秦濯却收回目光，转身坐在凳子上，单腿翘着，“你来找我可有事？”
“从开始你做了那么多事，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你难道真的忍心放弃吗？”
他轻笑，”原来我已做了这么多事。“
事情还要从三月初春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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