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越艰难，伴随着胸口剜肌剔骨般的抽痛。张俪勉力想睁开双目，但每次努力，都会因难耐的剧痛，重新沉沦回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但隐隐地，似乎有谁在哭，男孩儿的声音，无助惶恐。
张俪心中无由地为之一紧，“好熟悉……是谁？”她……昏昏沉沉地想着。
“姐姐，姐姐……小泽不敢了，你醒醒……求你醒醒！”哭声夹杂了悲叫。
小泽……小泽？张俪一惊，是小弟。小弟怎么了？有水珠洒落下来，天气变了？小弟再留在屋外会淋着的。不，不象是雨，是小弟在哭？这臭小子……这臭小子都多大了还哭？是受委屈了吗？
手指无意识地扣住，抓住张泽的手。不错，是小弟，可他的手怎么这么凉？张俪一阵心疼，想问，却说不出话来。她挣扎着，想看清弟弟的脸，眼前黑暗慢慢褪去，剌目的阳光，映得她又是一阵眩晕。
张泽哭求道：“我不要玲珑塔了，姐姐，你应我一声，怎么罚我都成！”张俪微愣，玲珑塔？神识慢慢清醒过来，忆起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顿时明了。
她暗运内息，才至左胸，便痛得差点再昏迷过去，不禁暗暗一凛，这三年，想不到在被妖师重伤未好之下，又被弟弟的玲珑塔击伤，却是这千余年从未有过之事。
想开口安慰弟弟，嘴角微动，一口气吸得急了，几乎剧咳出声。她深知自己肺腑重创，这一咳只怕再难止住，唯有拼命忍下，原本苍白的脸色斗然涨得通红。
张泽见她醒来了却不说话，只当她气得厉害，一边哭，一边将玲珑塔扔到了地上，叫道：“我誓不用玲珑塔了，姐姐，求求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张俪慢慢调息，强行压制伤势，见弟弟哭得伤心，又是疼惜，又是不舍，强笑道：“没事了，臭小子，姐姐好端端地，你哭什么哭？”
手臂撑在地上，半坐起身子，晃了一晃，才勉强稳住。
目光到处，见了地上的玲珑塔，说道：“这是你的护身之宝，小泽，先收起来吧，不要随手乱丢。”
张泽捡起，红肿着脸，眼中含着泪，道：“我不要它了，姐姐，我……我怕它还会伤了你！”
张俪知道刚才委实是吓坏了弟弟，抬手抚着他沾了泥灰木屑的头，低声道：“臭小子，我没那么容易受伤。姐姐只是想给你个教训，玲珑塔威力实在太大，以后除非生死关头，千万不可以再胡乱用它。”
张泽连连点头，但还是怕得厉害，紧紧搂着姐姐，不住抖。张俪看着他胆颤心惊的模样，心疼之至，安慰了几句，却收效不大。
她苦笑一声，知道今日之事势必成了弟弟心头一块阴影，念头一转，缓缓挣脱掉张泽的束缚，站起身，伸手又将张泽拉了起来。
“小子，”她正色道，“行了，不玩了，以后还敢偷袭姐姐么？”
张泽一呆，抹去脸上泪，道：“什么？”
张俪身上冷汗不住渗出，却绝不外显，咯咯地笑道：“和你闹着玩的呢，臭小子。你以为凭你三脚猫的功夫，真能偷袭到姐姐？我不过闭气一会，居然引得你把自己扇成了猪头，还这般大哭，也还真是值得呢。”
张泽侧头细想姐姐的话，回过味来，只气得一跳脚，叫道：“好啊，姐姐，刚才是你在骗我，故意装晕了过去，对不对？”
张俪捂着胸，笑道：“那可怨不得我，是你太粗心了，傻小子。”
张泽无由地松了一口气，这一幕，和他记忆里完全契合，不由道：“她自己承认了，妖皇，宁公主。你们听，我没记错，是姐姐在诈伤骗我！”
姬宁仍觉不对，说：“张先生，你想为当年开解，那也是人之常情。但俪姐姐现在的情形，实在不象诈伤那么简单，你不是看不出，只是不敢承认。”
张泽刚才吓得狠了，又自责，又愧疚。现在听了姐姐如此说话，心头一轻，却有些生气起来，抓着张俪的双肩，使劲的摇晃着，叫道：“你骗我，姐姐，刚才差点吓死我了！不行，你骗我，我不答应。”
摇晃中，张俪身子有些不稳，脸色惨白，再没了半分血色。
张泽犹自生气，觉得姐姐这玩笑开得也实在大了。退了一步，脚下“咔擦”地一声，踩碎几块跌落在地上的碎石。
他方才心绪不属，没注意到四下景物，此时回过神来，险些又哭出声来，指着自己一直以来练武所用的峰顶，叫道：姐姐，你太过分了！我再不对，你吓我一次也就够了，为什么连我好不容易布置的练武场都毁了？”
张俪提气强撑着不致晕倒，道：“什么毁了……啊，是了，姐姐刚才没留意。”
张泽气道：“过些时候，韩鹤他哥韩晃、凌天大哥，他们还要来这里和我比武切磋呢，现在怎么办？姐姐，不行，你赔我练武场！”
张俪低声道：“好，我赔，但我不知你这练武场是如何布置的。你先回房……回房去列个清单来。姐姐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帮你找全，成不成？”
她左胸的痛楚越来越甚，只盼尽快将弟弟支开，否则当真是支撑不住了。
张泽大喜，急道：“真的？”
张俪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张泽不禁欢呼一声，转身便向自己房中奔去，犹不忘回头叮嘱：“昆仑大哥说了，一年一度的弟子大比之后，要在练武场为弟子们言传身教一番，到时将所有交好的兄弟都请来。姐姐，你要误了这件事，哼，以后休想我再理你！”
张泽的背影刚刚没在瑶池边，张俪身子一倾，栽倒在地上，张泽颤声道：“怎么会这样？不是，不可能的，她后来还帮我找了好多物事，重整了练武场！”
姬宁怒道：“张先生，你是真看不出还是装的？俪姐姐她分明是怕吓着了你！你居然还让她带着伤，去找那些破烂货？”
张泽脸色发白，看着姐姐挣了几次才又站起身来，怔怔地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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