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小长安被兰汀领着到了关雎宫，正是平涛公主卫芷，即今晋国继后的宫殿。
小长安跟在兰汀身边，垂首而行，步子小而快，双手交叠在身侧。
进了关雎宫，绕过主殿，到了一旁的寝殿。只见卫芷正倚在榻上假寐，修长漂亮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手中的书。
听见脚步声，卫皇后睁开了眼：“来了。”
小长安微抬头打量其人，这兰汀这点倒是没骗她，卫芷的确是少有的美人，单论相貌，在小长安见过的人中，就可排首位。
那女子虽是挺着个大肚子，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一双桃花眼，没有吸引人的潋滟波光，却是一片沉寂。因为怀有身孕，加之每日也只待在宫殿里，她未施粉黛；即使是素面朝天，依旧是白净无瑕的肌肤，粉嫩光泽的唇瓣，便是两颊的一抹自然地腮红，也是恰到好处。脖颈细长白皙，身材纤丰有度，一身大红色轻薄宫装，真真是好一支人间富贵花。
兰汀和小长安又是行礼，不过这回倒是很快起来了，不外乎是兰汀又交代一遍，又介绍一次小长安。
卫芷阖眼听完，点点头：“幸苦你了，这孩子留下，你下去休息吧！”
兰汀行礼告退，卫芷吩咐宫女搬了一张小杌子放在塌边，对小长安招手：“过来坐吧！”
小长安道了声谢，挪过去侧身坐下了。
“兰汀是个不懂事的，说了那么多，还没告诉本宫你叫什么？”卫芷抚着肚子懒懒道。
“李长安，回皇后娘娘，民女叫李长安。”小长安以前看着楚若漪，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端庄好看极了，于是也跟着楚若漪学了些礼节，小孩子三分钟热度，也不过是学些皮毛罢了！
“长安，嗯！你不必拘礼，本宫难得有个可以说话的。”女子淡淡道。
小长安点点头，但哪是说不拘礼就可以不拘礼的，依旧垂首，规矩的坐着。
卫芷也没强求，问道：“觉得皇宫怎么样？”
小长安想了想，如实道：“很大，很漂亮，很多人，也很多规矩。”
卫芷微笑：“你倒是实诚，你说的都对，那你喜欢这里吗？”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么漂亮的屋子。”
卫芷看着她，摇头笑道：“言不由衷。”
这时，宫人端了一碗鸡蛋羹上来，跪在塌边等卫芷用。
卫芷不看她，对小长安道：“尝尝？”
小长安推辞：“不敢。”
卫芷吩咐宫人：“拿个小碗，分些给她。”
宫人遵命，小长安见推辞不过，索性也就吃了，卫芷见状，满意的点点头，拿起勺子要用，突然又犹豫一会，顿了顿，又搁下勺子，挥手道：“算了，撤下去吧！本宫没胃口。”
宫人应声，端着托盘下去了。
卫芷叹息：“都在屋里关了五个月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娘娘又说这话，是您有福气，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贴身的宫女笑道。
“福气？别人可不这么觉得。”卫芷轻笑。
贴身宫女见状，又安慰了几句，卫芷点点头，也不再回答。
两人说罢，卫芷又看向小长安：“都说孩子是最有感应的，那长安你帮本宫看看，这孩子是男是女。”
一边说，一边拉着小长安的手贴在了隆起的肚子上。
小长安吓得要缩手，卫芷笑着安抚她，小长安也就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怎么样？”卫芷问。
小长安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就是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他的到来带着许多人的希望，也引出无数的憎恨，还未出世，想要他命的人就已经数不胜数了。
“是个男孩。”小长安睁开眼，她的话一落，感受到手下的小生命动了。
卫芷睁大眼睛，将手覆在小长安的手上，惊讶道：“他踢我了，这还是第一次。”
贴身宫女也笑道：“看来这位李姑娘也是个有福的，娘娘定是大喜无疑。”
卫芷也笑着看向小长安：“托你的福了，便是钦天监说这是个小皇子本宫都将信将疑，经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放下心了。”
小长安眨眨眼：“女孩子不好吗？民女跟娘娘不都是女孩子？”
卫芷一顿，躺回榻上，闭目道：“如果可以，本宫倒是希望自己是个男子。不是说女子不好，只是从古至今都觉得女子不好。就算不为这次的事，本宫也不想生女儿，本宫护不住她，何必还让她来受苦。”
她这一番话让小长安想起太多，想起一路走来所碰见的女子们的艰难，所有的身不由己，所有的苦痛逼迫，有时候连落落大方的活着也不能够。她不仅是为她们难过，为所有一生就是三点一线日子的女子们难过，也为自己的未来难过，皇帝的女儿尚且不能由己，更何况她呢？
一只手落在头顶，小长安惊讶抬头，眼中映出那张让人惊艳的脸，沉寂的眸子让人心疼又无奈。
“多想无益，天色不早了，先下去歇息吧！”
小长安点头，由宫人领着退了下去。私下里，她原是支持韩焕登基的，毕竟就算她这个孩子都知道，幼帝继位，的确是于国不利的。
没有见到卫芷前，她觉得这个女子是不简单的，能在恶名远播的韩修远的手下活的这么好，甚至还在他死前怀上身孕，这绝不会是偶然。便是现在见了她，她也依旧觉得卫芷不简单，有些人，单是你待在她的身边就能感受的到的。
小长安见过一些孕妇，她见过的每一个都比卫芷要显得在意孩子一些，总是下意识的扶着肚子。而卫芷，散漫恣意，不像是一个身怀六甲的人，眉眼间少了将为人母的柔软，有些冷硬，毕竟她也才十七岁，却就已经要为人母了。
可直到那孩子踢人的时候，卫芷眉眼间那一抹喜悦是真正的惊艳人，那一刻，小长安不再怀疑她作为一名母亲的温柔，也分享到了她的喜悦。
日子还很长，只有一步步陪着她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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