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儿，皇帝已经明白了大半儿。
当即便抬手阻了长孙丑的话，长吁一口气道：“阿丑不必说了，你不明说，朕也知道是谁干的。但这里面关系复杂——朕和爱妃毕竟还有五皇子。”
“臣都明白的，陛下。”
长孙丑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皇帝，笑得很是坦然。
“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咱们都一起走过来了，陛下的难处，老臣又有什么不能明白的？一把老骨头了，没有什么舍不得，没有什么不能等的。唯一不能含糊的，怕也就是子女一事了。”
皇帝老泪纵横，伸出手来握住了长孙丑的手，不住地点着头。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李淑芳那一天是给皇帝的亲卫送回桃李书苑的，原令是叫她好生在书苑里待着，没有明旨不得在踏出书苑半步。
宫人话说的非常直白，她闯的祸，皇帝暂时不打算声张，也没有要她小命的意思，但她要是敢到处说去，说白了就是出去给家里通风报信儿，那可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李淑芳早被吓傻了，别说是皇帝不让她说，便是皇帝没说什么，她自己也不敢乱说话了，这要是叫武定侯知道他们家拜的原因皆因为她一人之力，定不会叫她有好果子吃的。
可谁知道这个事儿当天夜里竟然就在桃李书苑传开了。
传到长孙海棠耳朵里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转了第几手了。
“都说是武定侯家得了消息，生怕陛下和老爷重归于好，又瞧着淑妃身体日渐衰弱，便想着滥竽充数，叫李三小姐顶上去。才把她送过去的。当时那个场景——”
青竹说的唾沫飞扬，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要生动传神，弄得长孙海棠差点以为他当时是亲眼瞧见，不亲身经历的。
“呵，怎么觉得你看见小梅花遭殃，比自己赚钱了还高兴呢？”
青竹脸色一僵，旋即疯狂点头道：“是啊！李三小姐处处与小姐作对，她如今自作孽不可活，我又如何能不激动呢？”
长孙海棠轻摇了下头，她总觉得这件事儿里有蹊跷，但说到底也与她没多大关系，所以只摇了摇头，便不再多想了，她现在的紧要任务，是把要送给宋煜的荷包绣好。
这样想着，便又扎破了一根手指。
消息不胫而走，越传越远，当天晚上宫里奄奄一息的李淑妃便得到了消息。
也不知是使了什么通天的本事，竟然连夜将李淑芳带到了宫里去。
这会儿的李淑芳还没从日里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整个人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一个人带进李淑妃的病榻前。
“孽障！还不快跪下！”
这声音软弱无力，若非李淑芳站的近，几乎都快听不见了。
李淑芳当即吃了一惊，跪行到李淑妃的床前，拉着她的枯槁的手腕问道：“怎么会？姐姐这是怎么了？娘亲不是说姐姐只是装病，没几日自然会好的，怎么姐姐竟真的病成这样了？”
李淑妃猛咳了几声，叫下人扶着坐了起来，一把甩开李淑芳的手说道：“你还不是明知故问？我先前还一直想不通，为何母亲给我的解药吃了无数，也丝毫都没有效果，反而着身子还越来越差。
如今看来，他们是觉得我这两年翅膀硬了，不听使唤，想要将我除之后快，好把你这个蠢货扶上来是么？你们可都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真是好狠的心啊！”
大约恨能赋予一个人无穷的力量，李淑妃这会儿手上十分有力，捏得李淑芳疼得都叫出声来了。
趴在地上委屈巴巴哭着说道：“姐姐为何会这样想我，这样想爹娘？再说我一个毁了脸的，如何能博得陛下的欢心？爹娘又怎么冒险如此行事？姐姐难道就没了理智，不会好好想想么？”
李淑妃凤眼一挑，也觉得有理，仔细去瞧李淑芳的脸，确实还能清晰的瞧见那道疤痕。
当即皱了皱眉，下意识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去勾搭陛下？”
“谁说我是去勾搭陛下的？我分明是看上了书苑里的一个小伴读。当日是约好了，特意与他去私会的。谁知道——谁知道——”
李淑芳越说越说不下去，只觉得自己委屈，只趴在地上哭。
到现在她也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伴读？”
李淑妃一脸懵逼。
“嗯，就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伴读。”
李淑芳不敢直接和淑妃说是太子的伴读，到现在，她仍旧对得到宋煜这件事儿抱有幻想，左六如今已经到了姐姐面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叫姐姐帮忙将人绑来，威逼利诱下，逼宋煜就范。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不是太子本人，凭着他们武定侯家在天京的地位，那这人就得娶了她。
这样想着，李淑芳便又上前拉住了李淑妃的手，哭哭啼啼地说道：“姐姐，从小到大，您是比母亲还要疼我的，妹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您都会想尽办法帮我拿到。不如这次也再帮我最后一次吧。妹妹如今这副容貌，再想加什么好人家也是难了，为有这个小伴读，是妹妹如今最想要的，你便帮妹妹一次，成全了我们，妹妹便是明日便死，也此生无憾了。”
“呸呸呸，说什么死死死的？”
李淑妃这会儿最忌讳的便是一个“死”字。
这会儿子她脸上的神色都柔和了许多，仿佛李淑芳又成了她最爱的亲妹妹，是她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儿。
“你当真只要那个小伴读？如今姐姐虽然命不久矣，但拼着这些年和陛下的情分，临死前请他帮你许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也该是可以的。”
李淑芳忙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说道：“不，他就是最好的。更何况要是从弄长孙海棠那丫头手里把她抢到手，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信念。”
一听到长孙海棠这个名字，李淑妃的神经立时就被刺激到了，当即来了精神，吩咐身边人道：“来人，给巡防营的曹指挥使递个消息，叫他今夜便把人给带进宫里来！本宫要亲自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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