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表面上做什么决定，一个人，心底的情感是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的。
夜辞见宸碧这样，心中隐隐知道了大概，却也无可奈何，只是道：
“宸碧？”
宸碧回过神来，勉强一笑，道：“辞兄，妍姐姐，我可能要走了。”
“为什么？”许妍一惊，手中的杯盏里的酒撒了些，落在衣襟上。
夜辞也是一惊，道，“大楚不好么？何必如此仓促离开？”
宸碧苦笑道：“我只是不想深陷其中，我要离开这里一阵子，去静一静，不过，我还会回来的。”她抬起头，撞上夜辞清冷深邃的眼眸。
一刹那，宸碧想到这对眸子的主人与自己毫无瓜葛，真爱着的是另一个女人，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忍不住要流出来泪意，别开眼，不直视夜辞的眼，扬起酒杯，一饮而尽。
夜辞见此情景，心中也不是滋味，嘴上却不便说明。
许妍看在眼里，只是默不作声，低头饮酒。
许妍抬头，见夜辞心烦意乱，不断的斟酒，忍不住劝道：
“你少喝点酒罢，喝酒伤身。”
夜辞几杯酒下肚，已有些醉醺醺，他侧过头看许妍，只见她眼神澄澈清明，宛如最初相遇的时候看见的一样。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见的黄昏，漫天都是温暖的黄色，还有温柔可亲的母亲，那是一个美好的世界，是自己生命的长河里永远也磨灭不了的美好。
夜辞看着许妍的脸，眼前竟幻化成自己母亲的样子，温和可亲，他痴痴看着许妍的脸，竟是醉了。
夜辞头倒在桌子上，杯盏落了一地。
楚帝眉头一皱，道：“太子这是醉了么？”他转过头看向王钦，道：
“送太子回东宫。”
夜辞从桌上爬起来，眼神迷离，笑道：“不，父皇，儿臣没醉。儿臣只是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她如果没死，活到现在，该多好啊！”
楚帝抚了抚额头，冷静的道：“辞儿，你母亲已不在人世，又何必提这些令人伤心的往事？”
夜辞自嘲的笑笑：“儿臣只道父皇是位明君，可是您不是位好丈夫啊！容妃，我母妃，还有兰贵妃，等等，您可曾真心爱过其中一人？”
楚帝一脸肃穆，道：“朕不是一个人的丈夫，因为朕是天子，朕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朕要让大楚成为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牺牲小我，换来这所有人的安定生活，你觉得这是自私么？”
夜辞苦笑着摇摇头，想说什么，兰贵妃却抢着道：
“太子殿下，圣上说的没错。生在帝王家，自然身不由己。太子若是有一天登上帝位，必定能体会其中艰辛。”
夜辞看向兰贵妃，见她看上去一脸严肃的样子。
夜辞莫名觉得好笑，这时，一股辛辣的醉意从喉咙里冒出，他闭上眼，倒在了案前。
“殿下晕倒了？”众人不由得轻声惊呼。
许妍仔细瞧了瞧夜辞，道：“他应该是醉了。”
楚帝皱了皱眉头，道：“来人，送太子回东宫。”
“是。”
宫人们走过来扶起夜辞，朝外走。
许妍扶着桌案，吃力的想要起身。
容妃目光落在许妍隆起的小腹上，道：
“太子妃这是有了身孕么？”
许妍点点头，道：“是的，娘娘。”
小雪却早已起身，提着裙子跑了过来，道：
“太子妃，我扶你。”
许妍抬眼一看，小雪那张脸清秀圆澈，宛如雨后露珠般纯净美丽。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看小雪。
许妍心想，这女孩子果然生的好看。她只顾看着小雪，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太子妃娘娘？”小雪软糯的声音在空气里回响，带着少女独有的柔美。
许妍回过神来，见小雪的手伸向自己，许妍微微一笑，搭上了小雪的手，站了起来。
宸碧也站起来，扶住许妍，道：
“妍姐姐，回东宫吧。你身子不方便，别在这里磕着碰着了，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许妍点点头。
目送几人远去，容若笑道：“这宸碧公主与太子妃都是天生丽质，生的如同花骨朵一般。”
兰贵妃冷冷一笑，道：“可不是么？要不，怎么能让太子殿下魂牵梦萦呢？”
容若默不作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想掩饰尴尬。
楚帝也听不懂她们话里的玄机，只是看了看四周，终于想起一件事来，道，
“太后呢？今日怎么不见她老人家的身影呢？”
下方一个嬷嬷道：“太后去城外庵堂抄写经书了，说是要为先帝祈福，过几日才能回来。”
楚帝点点头，道：“也罢，辛苦她老人家了。”
嬷嬷笑道：“圣上，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意您是知道的，她宁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您祈福，只愿大楚风调雨顺，福祚绵长。”
楚帝抚了抚胡须，点点头。
容若偷看了一眼楚帝，只见他肃穆的眼中无半丝柔软。
他的眼，一如当年的冷峻，不带半点情感。
也许那些红袖添香，交颈而卧的日子里，他对自己是有几分喜欢的，但是，俗话说，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色衰而爱弛，生在凉薄的帝王之家，注定要以这样一种形式存在着，除了默默忍受，还能做什么呢？
楚帝正好看向容若，他见容若脸颊微微泛红，道：
“爱妃可是不胜酒力？若是如此，不如先回寝宫休憩片刻如何？”
容若饱经岁月风霜却依旧美丽的凤眸微微掠过一丝光泽，道：
“多谢圣上，臣妾并无大碍，也不想扫了您的兴致，臣妾待宴席散去便回宫。”
楚帝听到她笑意温淡，语音柔软，心中不由得一动，对容若愈发觉得愧疚。
“容若，这些年，苦了你了。”
容若摇摇头，道，“圣上，臣妾不苦，臣妾年少时便是西晋身尊位贵的长公主，到后来经历的这些冷宫日子，全当是折福吧。也许有一天，臣妾会大彻大悟的。”
楚帝幽黑的眼眸掠过一丝微澜，道，“爱妃有此心境，倒是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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