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噢喔——喔——”
清晨，疗养院里的公鸡刚刚打鸣，安蓉就睁开了眼睛。
她睡在王胜利主卧边上的隔间里。
昨晚，王胜利睡得出奇的香，安蓉自然也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往日，王胜利夜起至少两三次，他都会下意识地呼唤着安蓉的名字，让她服侍自己去入厕。
王胜利的眼睛不太好，有夜盲症，晚上看不清楚。
他嫌开灯刺眼，会驱除睡意，所以在疗养院的日子，总是将窗帘打开，这样夜晚的月光，就能照入房间，安蓉就能不开灯，照顾自己了。
但是昨晚，王胜利的呼噜一直没停。
安蓉在隔壁，仔细听着呼噜声，确定王胜利确实睡得挺沉。
她知道，老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公鸡五点不到就打鸣了，安蓉轻手轻脚地起来，披上外套，看了一眼熟睡的王胜利，然后回到房间，洗漱完毕。
以往这个时候，王胜利甚至起得比自己还要早，重重咳嗽一声，唤醒安蓉。
现在，在这万籁俱静的清晨，安蓉难得无所事事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虽然脑子有点晕晕的，但是她不敢就此睡去，因为王胜利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随着年纪的增大，安蓉不再像二十出头，刚进集团的时候那样，每天都有消耗不完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去。
前几天外出一趟，和成宇谈了“生意”以后，今天的身体，有些疲惫。
实际上，王胜利这一年，把很多日常亲自处理的任务，都交给了安蓉。
一时间，安蓉除开在生活上照顾王胜利，还要在工作中为王胜利分担更多。
她有些身心俱疲。
身体上自然是不用说，滨江集团每个贴身秘书，都是没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的，全天候都要围着领导转悠，就像一只小蜜蜂围着花转悠一样。
重要的是心理上，安蓉感到一阵失落，空荡荡的。
作为王胜利的贴身秘书，安蓉这份工作，做了整整四年了。
四年来，他即使王胜利的秘书，也是她的保姆，甚至某种意义上，还是他的妻子。
王胜利早年娶过一个老婆，后来在他事业最低谷的时候，断然离他而去。
从此，王胜利对男女情爱之事，断了念想，年过六十，无再婚，膝下也无子女。
可以这么说，王胜利虽然在事业上，创造了一个外人难以企及的巅峰，但是在个人生活上，就是一个孤寡老人。
当其他同龄人，都在享受天伦之乐时，王胜利还在商海争斗，品尝血雨腥风。
这样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有安蓉在，是根本过不下去的，这也是王胜利要给自己配备一个贴身秘书的原因。
安蓉长叹一口气，为了王胜利，她复出了自己的事业和青春，可是，到头，得到了什么？
自己也有老的一天，何况已经三十了，和她一起毕业的同学，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她却还是孑然一身，连个固定的男友都没有。
安蓉心里清楚，哪怕自己一直服侍王胜利到他干不动了，也不会从这老头这儿，获取半点名分。
她才不指望王胜利能取他呢，何况，自己也压根不喜欢他。
王胜利在安蓉心里，应该是类似父亲的存在，一个大部分时间慈祥，但偶尔暴躁的父亲。
她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公鸡的鸣叫声，还是一声接着一声，似乎不把这太阳拉上天空，就誓不罢休。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划过一滴泪水。
当初今天滨江集团，就是小想要做到贴身秘书，傍到王胜利。
现在目的达成了，做了四年秘书，作为王胜利面前最亲自的人，安蓉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她审视了一下自己，在这个年纪，在滨江有高档的公寓住着，还有专车接送，日常花销，包括服饰和珠宝，全都是走的集团的账，自己没有花一分钱，反而银行账户里，有着近七位数的存款。
这些都是自己经手重大项目时，底下和外面的利益相关方，送的好处。
集团里对于这种好处，基本是默认的，只要最终结果，给集团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益，他王胜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集团里的贴身秘书，还了一波又一波，想安蓉这样一干就是四年的，仅此一人。
尽管从去年开始，安蓉就借着端茶倒水的间隙，委婉地和王胜利表示，想要转岗，到集团的业务部门去，专心致志地干业务岗位。
但是王胜利一直不置可否，只是将更多重要的要务交给安蓉，对于业务岗位的事情，一直没有答复。
比如安蓉特别想去的投融资部门，王胜利曾经不经意地暗示，下半年会派她去做投融资部门主管。
安蓉像打了鸡血一样卖命工作，可是一直等到新的主管上任，王胜利都没有和安蓉再谈这件事。
通过这次事件，安蓉隐约明白了，秘书就是秘书，尤其是集团的女秘书，更多的是作为花瓶存在——充其量是一个装了点土的花瓶，不至于空空荡荡，但要王胜利，把这花瓶从摆设品，作为像水壶一样的工具，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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