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开眼时，天光大亮。
轻舟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地躺着，神思有些恍惚。直到张欣婉推门进来叫她起床，她才眨了眨眼，从神游状态中脱离出来。
张欣婉对于女儿的赖床行为显得很宽容，伸手理了理她乱糟糟的头发。
“昨晚睡得好吗？”
轻舟与她对视，只觉得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能沉入世间一切事物，连带着将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也抽离了出去。
她声音迟缓地答道：“睡得很好。”
张欣婉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了。
“时候不早了，今天还要去你爷爷家，起来洗漱吧。”
轻舟走进浴室，开始刷牙，目光通过镜面反射，再度与站在门外的张欣婉对视上。
她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妈妈，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欣婉只是摇摇头，并不言语，却也没有离开。轻舟只与她对视了两眼，便移开了目光，低头盯着盥洗盆的边缘，缓慢而匀速地继续刷牙。
张欣婉的目光总是柔和的，却也总是叫人感到如芒在背。
古怪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早餐时刻。
轻舟端坐在桌前，虽然握着筷子的手未动分毫，但自己的碗里早已装满了张欣婉给她夹的食物。丰盛的早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空荡荡的胃发出响亮的抗议，促使着她动筷。
只是恍惚了一瞬，再回过神来时，轻舟便发现自己夹起了一块桂花糕，清甜的香气钻入鼻中，嘴唇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糕点柔软的触感。
她只需要张口，便能品尝到其中美味，安抚鼓躁不安的胃。
桌上的其他家人不约而同地顿住手中的动作，齐齐望向她，眸中带着笑意，无声地催促着她将食物咽下去。
玫瑰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可她夹的分明是一块桂花糕，怎么会有玫瑰的香气？
在所有目光的强压下，轻舟缓慢地移开了筷子，低头看下去。
雪白绵密的糕点晃了晃，在一瞬间变得猩红，柔软地往下塌陷着，不断有液体从末端滴落，染红桌布。
一瞬间，桌上的食物全都变了个样，精致昂贵的餐具里盛放的全是那种可疑的猩红色物体，像是软肉，又像是凝固后的血块。
餐桌的正中间放着一只白瓷瓶，里面是一支完全盛放的玫瑰，花瓣上的露水反射出微光，像是一颗颗紧盯着她不放的眼珠。
反胃感涌上来，轻舟立刻把手里的不明物体扔掉。
然而在她站起来的前一刻，一双手便压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死死摁在座位上无法动弹。
但餐桌上的其他人都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是用目光逼视着她。那么压在她肩膀上的这只手，又是属于谁的？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香气扑面而来，掉落在桌面上的软肉不知何时又被喂到了嘴边。
轻舟偏头想要躲开，却被另一双手掰住了脑袋，唇角被迫遇上冰冷滑腻的触感，几乎叫人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不！不要！
砰的一声巨响，钳制住她的手纷纷被一股莫名的大力撞开，四周满是撞成碎屑的血肉。
轻舟睁开眼，只见宋家人的面孔似在闪烁变换着，但最后还是稳定了下来。地上四散的血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玻璃杯，和四处溅开的豆浆。
“大清早的发什么脾气？餐桌礼仪都忘光了吗？”
宋祚麟皱着眉头，难得呵斥了轻舟一句。
随着他的话，诡异的画面瞬间消散，桌上的白瓷瓶消失不见，食物也恢复了原貌。
宋铭枫在一旁嘟囔道：“小轻都失忆了，可不是忘光了吗？”
宋祚麟瞪了他一眼，终究是没再追究下去：“把地上打扫干净。”
轻舟察觉到身后有动静，警觉地转身，发现是罗姨。
她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轻舟身后，此刻蹲下身开始徒手清理地上的碎片。
轻舟望了眼她那双粗糙而有力的手，复而抬头：“我不饿，你们先吃。”
宋祚麟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没说什么，而宋铭枫也低头看向自己的平板，避开了轻舟的目光。
张欣婉笑起来，用对待小孩的语气哄道：“不想吃就算了，去玩吧。”
“小姐身体还没养好，不吃早饭可不行。”罗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如果不想吃这些，就让厨房再准备一份早餐吧。”
地上的混乱被收拾干净，罗姨将手随意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姐，这都是为了您好。”
明明只是被聘来的管家，在这的地位却好似很高，她一开口，张欣婉便不再言语，而是也低头看起了手机。
恶心感尚未消散，这让轻舟的脸色变得很不好：“我说了，我不想吃。”
罗姨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往前走了两步。
“小姐，不听话的孩子通常都会受到惩罚，您确定要离开餐厅吗？”
危机感陡升，轻舟迅速起身，被罗姨抓住的前一刻窜了出去，直奔大门口。
罗姨的速度并不快，一边走还一边说着劝食的话，似是根本不担心她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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