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皇帝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已然有油尽灯枯之势。
见暮苍进来，皇帝挣扎着想要起来，然而只是徒劳。
“苍儿，你来了……咳咳。”皇帝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暮苍皮笑肉不笑:“是啊，儿臣来了，父皇有什么吩咐吗？”
皇帝苦笑一声，自嘲道:
“朕自以为是个成功的帝王，到头来，众叛亲离，每个儿子都与朕不亲近，真是失败啊。”
暮苍冷笑:“父皇还真是病糊涂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不是您教给儿臣们的吗？”
“我打小便失了母妃，又不得您的疼爱，皇宫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地方，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长大的吗？”
皇帝的手揪着被子不放，试图狡辩道:
“我、朕这是对你的锻炼，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呢？”
暮苍被皇帝的厚颜无耻气笑了，反问道:
“锻炼？您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请问您是怎么锻炼的？把我丢在一旁不闻不问，让我自生自灭吗！”
“就连选我做继承人，也是您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权衡利弊的结果吧。”
皇帝被戳穿了内心的想法，把头蒙在被子里，不敢再看暮苍。
暮苍却不打算放过他:
“我自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您没有过问一句。是阿鸢，把我从深渊中拉出来，照亮了我暗无天日的生活。”
“可您干了什么呢？您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对她百般为难，甚至趁我伤重昏迷的时候，将她送去骁国和亲！”
“自始至终，我就不想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帝！您为什么要把这份责任强加于我？您有问过我的想法吗？”
“我一直都活在您的阴影之下，而这，就是您所说的锻炼，所谓的器重！”
拥有过后再失去，远比从未拥有要残忍。
暮苍不止一次的设想，假如他从未遇到过阿鸢，说不定阿鸢还是那个爱吃、爱笑的小姑娘，而不是年纪轻轻就珠沉玉没。
皇帝被暮苍连珠炮似的发问弄懵了一瞬，他艰难地开口:
“可是，朕终归是你的父亲，儿子听父亲的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暮苍不欲再与皇帝多费口舌，转身离去。
皇帝一瞬间像是又苍老了十岁，他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问道:
“苍儿，你愿意像民间那样，再唤我一声‘父亲’吗？”
暮苍头也没回，一字一句道:“您觉得呢？陛下！”
“朕都低声下气放低姿态求你了，你还要朕怎样？逆子！”暮苍的身后传来了皇帝暴怒的声音。
而后，是皇帝因为大动肝火造成的一连串的咳嗽。
三日后，皇帝驾崩。
六皇子暮苍继位，封大皇子暮荀为绪王，大皇子妃楚昕瑶为绪王妃。
暮苍没有采用礼部替他拟定的年号，不顾群臣反对，执意改年号为“怀鸢”。
怀鸢元年冬，绪王暮荀意图谋反，绪王妃楚昕瑶大义灭亲，与暮苍里应外合，不出一个时辰便控制了绪王。
暮苍传旨，绪王大逆不道，贬为庶人，终身圈禁。
绪王妃楚昕瑶在平叛之中有功，暮苍准许她与绪王和离，并加封她为熙和郡主，赐府邸一座。
这期间，暮苍召见了楚昕瑶一次，楚昕瑶出来后，眼眶微红，神色恹恹。
不少人见了这一幕，脑中浮想联翩。
实际上，两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一起追忆临鸢。
说起来，时隔多年，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交谈。
以往的时候，暮苍一直吃醋，因为楚昕瑶一直“霸占”着他的阿鸢，害他与阿鸢相处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斯人已逝，两人忆起往事，怀念当年的无思无虑，如今想来，唯有无语凝噎。
不久后，一则谣言悄悄流传起来。
说是暮苍觊觎自己的嫂子原绪王妃楚昕瑶已久，所谓绪王谋反，也是暮苍的借口，目的是除掉绪王，得到绪王妃。
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人都信了。
稍稍有些稳定的朝堂，也有些动乱起来，不少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
听到这个传言，别说暮苍，就连临鸢的神魂听了都忍不住鼓掌。
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不去写些风月的戏本子真是可惜了。
暮苍是皇帝，大家不敢在他面前叽叽歪歪。
但是另一个当事人楚昕瑶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被谣言逼得一度不敢出门。
这还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临鸢趴在房梁上，想要看看暮苍怎么解决这件事。
暮苍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是震怒。
居然有人敢质疑他对阿鸢的感情，给他造谣就算了，谣言的另一个主角竟还是阿鸢生前颇为爱护的瑶妹妹。
暮苍的侍卫倒是给力，不出一天把整件事查得明明白白。
暮苍反手一道圣旨，把造谣和传谣的人痛打一顿扔出京城。
紧接着，暮苍传了一道旨意，追封临鸢为懿仁皇后。
临鸢听到“懿仁”二字，满头问号，“薏仁皇后”是什么鬼？翻译过来不就是米皇后？
暮苍枉顾礼法的行为首先被一群御史跳出来反对。
反对的原因无非是，临鸢只不过是个死在和亲路上的公主，何德何能，居然被追谥为皇后？
这不是明摆着自家皇帝与一个和亲的公主有一腿吗？传出去，简直令人笑话。
暮苍的回应十分硬气，当着众位御史的面烧了他们劝阻的奏折。
以前的时候，他没有能力护住阿鸢，现在，他不允许任何人说阿鸢的不是。
暮苍软硬不吃，哄着他也不行，跟他正面刚更不行。
御史们对于他们这位叛逆的皇帝没有一点儿办法，也只能由着他胡来。
怀鸢二年，因为皇帝暮苍后宫无人，大臣们联名上书，请暮苍选秀，充实后宫，绵延子嗣。
暮苍的回应:不听。
怀鸢三年，大臣们再次请愿，劝说暮苍，懿仁皇后仙逝已久，也该向前看，重新立一位新皇后。
堂堂皇帝，断没有为一个死人皇后守身如玉的道理，更何况，这个所谓的皇后还是死后追封的，生前并无名分。
暮苍的回应: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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