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月甜眉目惊恐，指着我身后的冰面大声道：
“师父，小心后面！”
我回身望去，只见冰面之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五具腊肉般风干了的尸体。
那些尸体面朝天空，嘴巴大张着。
其中四具眼睛圆睁，浑圆的眼球与干瘪的眼眶格格不入。
离我最近的那一具干尸眼眶漆黑深陷，并没有眼球。
我百分百确定自己下到冰河时，周围的冰面下方空无一物。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这些冰冻的干尸便出现在我眼前。
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五具尸体安静地躺在冰河中，五官扭曲地望向天空。
我的双脚又下陷了一寸。
陆加爵见情况危急，试图冲上前来解救我。
“都退后！谁也别进来！让我自己想办法。”
眼下我进退两难，决不能再牵连任何人。
我从冰块中撤出辟邪短剑，此时双脚陷入冰下，这种阻力刚好让我站在冰河上。
辟邪短剑的剑尖锋利，能够戳穿冰面。
我将剑尖下竖，不断戳击脚下的冰块，试图扩出一个冰坑，能够让我脱身。
岂料我的动作幅度越大，下陷的速度就越快，如同置身泥淖，保持身体平静的话反而陷得慢些。
冰面不知不觉间来到膝盖以上，以目前的下沉速度，不出十分钟，我就会完全浸没于冰河中。
淹没在冰面下的双腿被紧实的包裹着，闷热的感觉直入骨髓。
陆加爵举起枪对着我，似乎有什么想法。
江泉一惊，想把他的枪口压下去。
“别动！我想能不能用子弹把他腿边的冰块打碎。”
陆加爵说出这个疯狂的想法，自己鬓角也冷汗直冒。
“你疯啦？子弹弹起来打到他人怎么办？”
江泉吼道。
“那你倒是想个办法啊！”陆加爵不甘心看着我慢慢沉入河底。
“你们都别吵了！看那儿！”项月甜的表现一反平常，用喊声镇住了两个情绪上头的人。
几人的目光顺着项月甜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本围绕着我的那些干尸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了。
倏地，我感觉双脚的脚腕处传来一股剧烈的灼烧感，不禁低头望去。
那些干尸不知不觉间跑到了我脚下的冰面深处。
两只干尸自下而上抓住了我的脚踝，那股灼烧的痛感就来自干尸的手抓处。
另外两具有眼球的干尸距离我不到半米，探出双臂想要抓住我。
我从腰包中掏出一张火符引燃，对准脚下吹出一条火舌，试图烧穿冰面，攻击到下方的怪物们。
可如此多余的动作无非让我下陷得更快一些，符火既无法烧穿冰面，又难以攻击到干尸。
那只没有眼球的干尸与这四只不同，它游离在队伍之外，伸出双手捧成碗状置于我面前，似乎是在乞讨什么。
“冷静，一定要冷静，想想立碑的那些人是怎么过去的——”
我再三告诉自己要冷静，一旦心境慌乱，就没办法理智思考了。
这具没有眼睛的干尸与其他四具的行为存在明显不同。
联想到刻着眼睛的石碑，以及掌管人眼的地狱神厄利克可汗，不难想到问题出在这具干尸没有眼睛这个特点上。
莫非他是在向我要眼睛么？
只有献祭了眼睛的人，让湖底的干尸满意了的人，才能通过冰河吗？
倘若如果真是这样，我又怎能轻易交出自己的眼珠。
不对，再想想，古人也不是笨蛋。
我不愿意献祭自己的眼睛，想必他们也不愿意。
所以他们会用什么方法蒙混过关呢？
我又将目光转向脚下的干尸。
按理说千百年时光已逝，当初供奉给干尸的眼珠也应该随之腐烂萎缩了才对。
细看那些眼球，大小形状一致，似乎是一条流水线上做出来的产品，根本没有丝毫的区分度。
我明白了——原来这些眼球根本不是人的眼珠，而是生活在这里的古人提前制作好的。
等到他们要过河时，就用这些石头眼球献祭给干尸来安全通过冰河。
可是当下情况紧急，我要用什么东西代替眼珠来供奉给眼前的干尸？
身体在四具干尸的拉扯之下快速下坠，冰面已经淹没到胯骨附近。
项月甜在岸上急得直掉眼泪。
其他人纵然着急，但依旧束手无策。
我搜遍全身也没找出一对质地坚硬的圆球，急得火气直蹿顶梁门。
恰好此时右手伸进装有朱砂泥的袋子里。
这些朱砂泥本来是我要搓成朱砂丸与神符一起使用的，这次出发走得急，没时间将其全部搓好。
因此干脆把一团朱砂泥装起来带走。
用这些朱砂泥抟成泥丸应该就可以代替人眼了！
我计上心头，右手忙在兜里捏出两颗人眼大小的泥球。
我手中拖着泥球，伸向那具没有眼睛的干尸。
可干尸依旧双手托举在前，根本不为所动。
并且他整个身子都沉在冰面之下，我的泥丸送不进他手中。
身体还在下坠，整个下身都已没入冰面，强大的压迫感不断从下体汇聚到上身，我能感觉到血液过量堆积到头部，以至于整个人昏昏沉沉。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眼皮变得格外沉重，头也开始摇晃。
耳边他们的呼喊声也越来越遥远。
可恶，明明只差一点，只差一步就能完成献祭了。
我不甘心地闭上眼。
黑暗中浮现出每个人的面孔。
“师父——
项月甜——”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
我强撑着睁开眼睛，就算用手抠，也要把冰层抠破，让朱砂丸送到干尸手里！
当我勉力张开双眼，那具干尸竟然一瞬间又变换姿态。
原本沉没在冰层下方的干尸，此刻干瘪的脸颊浮出冰面，露出漆黑的眼眶和深邃的嘴洞。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他们才会变换姿态？
来不及纠结这些，我赶忙将朱砂丸放入干尸的眼眶里。
紧接着，我的下体感受到一股猛烈的浮力，一瞬间将我推出冰面。
岸上的人见状赶忙将我拉出冰面。
等我再回过头去看时，那具得了眼睛的干尸便又回到冰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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