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原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足够厚了。
但当她面对满脸好奇的蚩尤，和在她身边捂住脸的熊时，她还是感觉自己的脸皮不够厚。
而且她脑海里的光团在怂恿她：“你下去呀，她们都是你的盟友诶！”
蚩尤大声地笑了起来。女人睁圆了眼，笑着喊：“你想在树上当‘王’？真稀奇！”她绕着树走了一圈，说，“我还没见过在树上的‘王’呢！”
她理直气壮地张开手臂，说：“听女娲说，你会给我们吃食物？食物呢？”
艾草干笑了声：“女娲是谁？我不认识。”
蚩尤皱起眉。她挥挥手，在她身后的，同样戴着许多银饰的女人们便齐步上前，站在了树下。
蚩尤喊：“咦——”
女人们将放在背上的长刀拿了下来。长刀上握把之外的地方，也镶嵌和悬挂着许多华丽的银饰。
女人们握着长刀，对准树干的不同位置，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蚩尤继续喊：“尔——”
女人们后撤了一步，高高地挥起了长刀。
艾草赶紧喊：“等等！”
蚩尤快活的声音来得更快：“噻！”
女人们的长刀用力劈在了树干上。长刀在树干上留下缺口，女人们便将刀一横，劈下了树干最外那层坚硬的树皮。
蚩尤一巴掌呼在熊脑袋上：“食铁，去把树啃断！”
熊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抗拒的表情。
它说：“我不。”
蚩尤再用力拍拍熊的脑袋：“哎哟，你能说话了，就敢反抗了？”她得意洋洋地掀起衣服下摆，从腰上的布包里掏出一只晒干的胖竹鼠，拎着竹鼠尾巴，悬在熊的鼻子前晃。
蚩尤问：“要不要吃？”
熊挣扎着点了点头。
蚩尤便再指树干上暴露出来的白色纤维：“你啃断这棵树，就给你吃这个。”
艾草说：“……我下来吧。”
她动作轻快地顺着树干滑了下来，待她快到地面时，她再迅速地踢一脚树干，在距离这一行人稍远的地方落地了。
熊用它的黑色小眼睛，向艾草投来感激的目光。
蚩尤笑着把竹鼠塞回口袋里，大步走到艾草面前。她比现在的姜艾高许多，肩又宽又厚，叉着腿站着的模样像个巨人。
蚩尤往前走几步，艾草就往后退几步。纵使敌众我寡，艾草仍谨慎地调整自己在树林中的位置，避免自己把她们引到姜族的领地上。
蚩尤不走了。她抱着胸问：“你这妹儿怪惹人喜欢的，食铁看到你了，都学会说话了。”
她亲昵地拽着熊胸口的一撮绒毛，把它拽到自己身边。她再推一把熊，让它坐下——她舒舒服服地窝在它怀里坐下了。
艾草问：“女娲让你们来……找我？”
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把“投奔”二字说出口。
蚩尤笑着点头。她抬手摸摸熊的下巴，说：“听说你这包一日两餐，顿顿有肉吃？”
艾草摇头：“不包饭，但周围的猎物很多，你可以自己捕猎。”
蚩尤竖起眉毛，大声问：“妹儿，这和当时说的可不一样！”她竖起手指，认真地和她讨价还价，“至少要包一顿饭！”
艾草看看站在蚩尤身后的女人们，问：“你们一顿饭要吃多少？”
蚩尤喜笑颜开地从熊的怀里站起来搂她：“不多！”
“给你们吃的，你们就会帮我打架？”艾草继续问。
“那当然了！”蚩尤笑着说，“我们可都是打架的好手！喏，食铁就咬死过不少人呢！”
艾草看了眼那只看起来既充满威胁，又人畜无害，为了一只竹鼠干而可怜兮兮卖命的熊。她深吸了口气，说：“我要和我的族亲商量。”
蚩尤一屁股坐下了，嘟哝着：“怎么还不是族长啊——”她看艾草还站着，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赶她，“妹儿快去，我们今天还没吃东西呢！”
艾草看了一眼她和她身边的熊，迅速跑出了树林。
在树林外等候她的，神情紧张的女人们在看到姜艾后，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能松了下去。
艾草迅速地和她们说了在树林里遇到的女人们和熊。
姜族的女人们谈了几句，便迅速回了部落，找族长聊了这事。
族长沉默地听完了她们说的话，便在那块巨大的石头前站了许久。
族长说：“母神说，我们可以接纳她们。”
于是姜族的女人们和男人们都被紧急叫了回来。她们要准备接纳新同伴的宴会——今晚会是一场新的盛宴。
巨大的篝火框架被女人们搭了出来，男人们踉跄着在食物仓库和火堆之间来回，焦急地准备着食物。
姬姓的小男孩在一片乱哄哄中，茫然地四下张望。
他在找姜艾。
没有姜艾，他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而艾草正再一次前往树林，和她的母亲一起，为那些女人和熊带路。
她们跨过在树林边缘重叠倒下的树干，顺着树干上的猛兽齿痕，找到了正在指挥熊啃树的蚩尤。
熊眼泪汪汪地放下了手里断成两截的树干。
蚩尤在它边上用竹鼠敲它的头：“这一根树啃得不够整齐！再啃一根！”她把竹鼠干塞进熊嘴里，熊的眼睛里就一点儿泪花都没了，乖乖地再趴在一棵新的树上，张嘴去啃树皮。
艾草干巴巴地开口：“蚩尤？”
蚩尤如一阵风似的转过了身，刮到了艾草面前。
她笑嘻嘻地搓搓艾草的头，再对她身后的女人笑，问：“这是你娘吧？你俩长得真像诶！”
于是原本阴沉着脸的，姜艾的母亲也笑了起来。两个女人亲密地握着手，勾着背到一边说起了话。这厢说养熊艰难，那厢说养女艰难。
两个女人相见恨晚，当场对各自的母神发誓，结成了姐妹。
艾草和熊对视。
艾草从熊的眼神里，微妙地读出了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熊和她搭话，问：“晚上我能吃一只兔子吗？”
艾草想了想食物库存，谨慎地说：“应该能让你吃两只兔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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