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缓缓地走出工业园的大门，他的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仿佛心中有着千斤重担。
就在他刚骑上自行车，经过围墙转角处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王师傅！”这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王师傅的耳边炸响。
王师傅一个刹车，急忙回过头去，只见孙庆正斜倚在厂区围墙边，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烟雾在他周围升腾，使得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透过那缭绕的烟雾，王师傅看到了孙庆。
孙庆其实一直都不放心，他担心王师傅会将拿到的资料先交给陈伟，那样的话，他将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所以，他事先偷偷地躲在墙角，静静地等待着王师傅的出现，准备来一个“截胡”。
“孙……孙老板。”王师傅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似乎那里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孙庆见状，嘴角微微上扬，他随手扔掉了手中的烟头，然后用脚狠狠地碾了几下。
接着，他迈步向前，走到了离王师傅更近的地方。
“东西拿到了？”孙庆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王师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有些闪烁，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周围是否有人在偷听。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儿不方便说。”
孙庆立刻明白了王师傅的意思。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片小树林，轻声说道：“那边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树林边缘。
王师傅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图纸，手微微发抖。
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参数和构造细节，正是改进的甘蔗收割机设计图。
“就是这个？”孙庆面露喜色，一把从王师傅手中夺过图纸，贪婪地扫视着上面的内容，“完整的？”
“嗯，传动系统、切割装置都在上面。”王师傅咽了口唾沫。
陈伟咧嘴笑道：“陈伟说得没错，你果然有办法。”他拍了拍王师傅的肩膀。
王师傅强忍着内心的厌恶，装作感激地点点头：“那……那我儿子的事……”
“急啥？”孙庆把图纸折好塞进内兜，“等我们验证过图纸真伪再说。陆厂长说了，要是你敢耍花样……”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师傅一眼。
“我不敢。”王师傅连忙摆手，“我儿子的前途都在你们手上……”
孙庆满意地哼了一声：“算你识相。行了，回去吧，有事会找你。”
看着孙庆远去的背影，王师傅长舒一口气，手心全是汗。
他想起李国庆的话——那份图纸上的传动系统参数被精心修改过，样机运行20小时后就会出现故障。
陆凡他们急着抢申请专利，肯定不会做充分测试。
“等着自食其果吧。”王师傅喃喃自语，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上，王师傅的自行车链条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这声音让他想起十年前刚进糖厂时的情景。
那时的工厂像个大家庭，师傅带徒弟，手把手教技术。
谁能想到十年后，会变成现在这样勾心斗角的局面？
转过最后一个路口，王师傅看到了自家那栋灰扑扑的筒子楼。三楼的窗户亮着灯，儿子应该已经放学回家了。
推开门，一股饭菜香扑面而来。王小明正坐在饭桌前写作业，听到动静抬起头：“爸，你回来了。”
“嗯。”王师傅放下工具包，看着儿子清秀的脸庞。
十七岁的王小明长得像他妈妈，尤其是那双清澈的大眼睛。
妻子去世那年，小明才五岁，这些年来，儿子就是他全部的希望。
“饭在锅里热着，我去给你盛。”王小明合上作业本，起身走向厨房。
王师傅洗了手，坐在饭桌前，目光落在儿子的作业本上。
那是一道物理题，关于杠杆原理的，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过程。
“今天学得咋样？”王师傅问道。
王小明端着饭菜出来，放在父亲面前：“还行，就是物理有点难。老师说我基础不够扎实。”
王师傅夹了一筷子青菜，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小明，爸有件事要跟你说。”
王小明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父亲：“啥事？”
“关于你毕业后工作的事……”王师傅斟酌着词句，“顶职的政策可能要取消了。”
王小明的眼睛瞪大了：“取消？那……那我……”
“别急。”王师傅放下碗筷，“工业园的李厂长说，以后工厂招工要考试了。”
“李厂长还说……”王师傅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你愿意，他可以抽时间指导你学习。他说你这样的文化程度，说不定能考上大学呢。”
“真的？”王小明激动地站起来，“李厂长真这么说？”
“太好了，我就想考大学！”
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王师傅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原本担心儿子会失望，没想到年轻人对新时代的接受度这么高。
王师傅点点头，看着儿子脸上绽放的笑容，突然觉得这些年的辛苦都值得了。
妻子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一定要让小明有出息”，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爸，你眼睛咋红了？”王小明注意到父亲的情绪变化。
王师傅擦了擦眼角：“没事，就是高兴。”他顿了顿，“明天放学后，你直接去工业园找李厂长，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好！”王小明用力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爸，今天我们班主任说，县里要办夜校，专门辅导成人高考的。我想报名……”
“报！当然报！”王师傅毫不犹豫地说，“钱的事你别操心。”
父子俩聊到很晚，王小明滔滔不绝地讲着学校里的见闻和对未来的规划，王师傅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
看着儿子眼中闪烁的光芒，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时代真的在变。
夜深了，王小明回房睡觉后，王师傅独自坐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工业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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