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石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他是吃百家饭，做百家工活下来的。
只是他当年还是个孩子，家里那两间土坯房都被亲娘卖给别人，带着卖房卖地的钱去改嫁。
是村里的那些族人，今天你给一点，明天他给一些，冬天又让他缩在炕脚，这样一天天活下来。
“你们李家村的人被章家村的人欺负了，难道就不能去讨回公道？”
赵小雅真想敲醒这个榆木脑袋，连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都懂的道理，这李大石怎么就不懂？
李大石犹豫，“可是我已经麻烦村子里很多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报答他们……”
李大石心中有愧，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但是都能从嘴巴里省一口把他养大，这份恩情，他却一点都没报答。
“当年你也不是白吃他们的东西，你不是也帮他们干活了？而且你看我们这个样子，自己都快活不下去，拿什么来报答大家？
宗族存在的意义就是相互扶持，相互帮助，你不去说，人家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赵小雅也想到自己的宗族，逃荒路上，族里并没有想丢弃哪一个人，但她父母俱在，别人看不过眼，也只不过是说几句，并不会管。
她会被丢弃，应该也是早有预谋，记得那几天父母总是磨磨蹭蹭走在最后，也不知道他们找什么理由把这事圆过去？
“可你是李家的子孙，婆婆已经改嫁，就算是要养，也没有养继父跟兄弟。”
赵小雅也真是怕了，她这一次能够逃过一劫，那下一次呢？
见李大石还在犹豫，赵小雅咬牙说道，“我知道你娘在你心中很重要，我也知道不养婆婆，那是咱们不孝，可我总觉得婆婆对我好像怀有很大的恶意，要不是云姐姐她们过来，我跟孩子已经一尸两命。”
李大石攥紧拳头，“我去找族长。”
赵小雅松开手，能说动这个木头，真是太不容易，连忙趁热打铁说道，“你到族里，记得先问一下长辈们的意见，毕竟咱们还年轻，很多事情还得靠长辈们拿意见。”
赵小雅说完又迅速转回房间，咬牙装了小半袋米，“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族长的重孙出生，把这个送过去。”
“可是你跟孩子……”李大石有些不舍，这么白亮的大米，他就是在镇上都没有见过，就这么送出去……
“我跟孩子留着还有呢，”赵小雅轻轻推着李大石往外走，“只要族长愿意插手，以后章家那边就不敢太过分。”
看着李大石下山，赵小雅长松口气，只要愿意迈出这一步，又有李家村的人帮衬，这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再看一眼山下的路，也不知道云姐姐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
因为赵小雅那半袋米的原因，李族长当下喊了十几个青年，直接找到章家族长。
“你们这家族不行，”李族长一进村也不上门拜访，直接在晒谷场大声说道。
章家村人听到不干了，你李家是想要干嘛？上门来挑衅吗？
“李族长，这是什么意思？”章族长面色不善，这打上门来也得给个理由。
“我们李家村的寡妇改嫁到你们这里来，那可是卷走钱财卖了房子田地，抛下稚子，让我们合族养着，”李族长打量着整个晒谷场，最后目光集中在章老汉身上，章家村的人也都想到这回事。
当年章老汉不就是娶了李家村的寡妇，那李寡妇进门，就带了四亩良田，只是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人家儿子都快娶媳妇了，又来说这事？
“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当年里正不是也批了，难道你们村还不准寡妇再嫁？”
章族长不明白这么久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年里正是偏颇了一点，谁让他是章家人，难免偏帮一些。
“当年是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要不是当年那里正是章家人，那寡妇是一个铜板都带不走。
这口气，当年他们咽下，现在那个里正也不在，他们也该是时候找回来。
“寡妇再嫁是没有问题，可这三七都没过，就重新找了下家，谁知道是不是之前就勾搭上？”
“这些没办法查证，也不去计较，”李族长见章家人急，嘴角微勾，“可是谁家寡妇改嫁，把夫家的家底全部搬空，独独留下一个幼子？
那李土豆（李大石的父亲）又不是没有儿子，那留下来的家底也该是李大石的，一个寡妇，凭什么能够带走？”
章老汉一把抓住要冲上前的章大头，朝他低声喊道，“你给我安静一点，这时候不该你出头。”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想要把东西拿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李老哥，旧事就不提了。”说起这个，章族长自知理亏，只是当年他也不是族长，就算是心里不认同，那时候也没有说话的权利。
李族长呵呵笑道，“不提就不提，可是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你们章家村做下的恶事。
你们村这里开了先河，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村里还有好几个寡妇吧，就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卖房卖地再去改嫁？
这事情这些年也没帮你们好好的宣扬宣扬，是我们村的错，回头赶集的时候我也去帮你们说道说道，你们村的这些寡妇，那可都是香馍馍，娶了他们，房子土地那可都有了。”
章家村的寡妇眼前一亮，如果真是这样，那谁愿意做寡妇？
章族长心里直叫苦，多年前的事情都已经压下去，这要是又拱出来，可没有另外一个章里长给他们撑腰。
他恨恨瞪一眼章老汉，一辈子吃软饭，当他不知道这些年的风言风语。
“李老哥，你就直说吧，这一次过来是干嘛的？”
“我还能干嘛？我们李家村的孩子都快被你们给欺负死了。
家底被一卷而空，好不容易吃百家饭长大，那改嫁的女人又跑上门来要赡养，一次胃口比一次大，把我们家好好的小子耽搁多少年。
这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眼看着又要当父亲，你们章家人倒好，上门去搬空不说，还想害人家妻儿性命，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李族长话一说完，跟过来的李家人，都怒视着章老汉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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