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织,将夜色晕染成朦胧的水墨。黑色轿车无声滑出医院,像一尾游鱼,悄然隐入上海的滂沱夜雨里。
清桅安静地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那片刺目的猩红早已被雨水洗净,只余淡淡的青紫,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激烈的情绪褪去后,只剩一片澄澈的平静。
方才那场撕心裂肺的争执,竟像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将她困守六年的执念彻底冲刷干净。此刻的她,虽满身疲惫,心头却前所未有地轻盈。那些经年累月的沉重,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都在今夜画上了句号。
她曾无数次想象过与陆璟尧的重逢,却未曾料到会如此猝不及防。更不曾想,当他真的出现在眼前时,那颗以为早已死去的心,依然会为他悸动。
可那又如何呢?六年的光阴,终究将他们打磨成了彼此最陌生的模样。除了互相伤害,他们什么也没留下。
够了,真的够了。
她望着车窗上蜿蜒的雨痕,忽然释然地笑了。
陆璟尧的深情、陆璟尧的愤怒、陆璟尧的一切,连同母亲那些扑朔迷离的往事——她都不想了,统统不要了!这些沉重的枷锁,本就不该是她生命的全部。
从今往后,她要为自己而活。
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清晰的弧线,就像她此刻明澈的心。她有谋生的能力,有桐桐这个珍贵的牵挂。她完全能够靠自己,活出应有的模样。
次日,暴雨停歇,天空竟难得地放晴,阳光透过薄云洒下来,暖融融的,恍若春日提前降临。
早上七点,清桅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洗漱间,准备洗脸收拾了去上班。刚进去软糯的呼唤从卧室传来。
“妈妈——”
清桅擦擦手,推开房门。五岁的桐桐正坐在床上揉着眼睛,乱蓬蓬的头发像个小鸟窝。阳光恰好落在她脸上,照得那双和某人极像的黑亮眸子格外清澈。
“我们的小懒虫今天自己醒啦?”清桅笑着坐在床边,拿起梳子。
桐桐立刻乖乖转身,把小脑袋靠进妈妈怀里。“闻到妈妈了。”她仰起脸,突然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清桅的手背,“妈妈,这里还痛吗?”
清桅心头一软,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发顶:“早就不痛了。”
母女俩甜蜜腻歪了好一会儿,清桅才安抚好桐桐去往医院。冯叔和福妈虽然是老上海人,但桐桐毕竟年龄还小,她也不敢轻易让人带桐桐出去,上学的事她也还在联系,得等一切稳定再说。
昨天战区送来的重伤员的几个手术都安排在今天,上午一台,下午两台,晚上还有一个汇报会,真是疯狂忙碌的一天。
清桅停好车就径直往办公室去,晨光在她扬起的发丝上跳跃。一路上遇到几个端着药盘的护士和行色匆匆的医生,都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目光追随着这个陌生而夺目的身影。
“那位就是新来的沈医生?”一个年轻护士压低声音,用手肘碰了碰同伴,“从美国回来的?”
“可不是嘛。”年长些的护士望着清桅远去的背影,语气里带着赞叹,“听说宾夕法尼亚毕业的,才二十六岁。你看她那气质,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在走廊转角,两个正在翻看病历的男医生也注意到了她。
“就是她负责整个战区的重伤员?”戴眼镜的医生推了推镜框,难掩惊讶,“今早查房时看到手术安排,上午那台胸腹联合伤,下午还要做两台肢体严重创伤的保肢手术——这可都是硬仗。”
他的同伴望着清桅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方向,若有所思:“何止是硬仗。听说她主动要求把所有危重手术都排给自己。你说,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士,不在国外享福,偏要回来接这最苦最累的活儿……”
“怕是来历不简单。”眼镜医生轻轻合上病历,“不过既然敢揽这瓷器活,手里必定有金刚钻。走吧,八点交班,说不定能见识见识这位沈医生的本事。”
窃窃私语在清桅身后如涟漪般扩散,她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早已习惯。此刻她满心想的,都是即将面对的那几台关乎生死的手术。
她一到办公室就开始跟陈又夏核对今日的工作安排,以及几台手术的具体情况。
“沈医生,这是昨天送来的三位重伤员的术前评估。”陈又夏将病历递上,语速清晰利落,“上午九点,胸腹联合伤,子弹贯穿右肺下叶并伤及横膈膜,疑似有肝左叶挫裂。血压尚稳,但血氧饱和度偏低。”
清桅快速翻阅着检查记录,眉头微蹙:“备血充足吗?”
“已备好1200cc,但今天血库供应紧张。”
“恩。”她合上病历,“下午的肢体创伤,血管造影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左股动脉有一段三厘米的缺损,肢体末端目前无血运。”
情况确实都比较复杂。清桅看了眼怀表,“八点半开始术前会议,请相关科室准时参加。”
“好。”陈又夏应道,正要转身走,又被清桅突然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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