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蓦然笑道:“是这个理儿,人这个怪东西,本就如此,拿在手上的,一日不如一日好看,得不到的,哪怕被人说成是糟糠,可对他来说,就是美酒。”
皇帝瞥了眼他的养剑葫。
宁远摇头笑道:“陛下现在的身子骨,还是不要喝酒了,何况我这个可是神仙佳酿,你受不住的,
我可不想再杀第二个天子,大骊国祚绵长,因果太多太重,万一把我压死了怎么办?”
皇帝叹了口气。
他继而问道:“宁剑仙,来到大骊之后,在国师府那边,有没有看过我昔年一手订立的国策?”
宁远点点头,“自然看过,若是没有,今天我可不会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宋正醇笑眯眯道:“如何?”
青衫客第二次点头,“很好。”
皇帝陛下跟着点头,轻声道:“山上的修道之人,在我看来,与山下是一样的,无论善恶,都需要被关进一座笼子,
这些人,修道长生,大骊绝不干涉,但是一座王朝,针对此事,必须有其底线,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老爷,在一个特定区域,在某种规矩内行事。”
“不能仅凭喜好,就随心所欲的搬山移水,一个不高兴了,动辄一记术法,就致使无数百姓死去,宝瓶洲,浩然天下,别的王朝管不管,我不知道,但是我大骊,一定要管!”
这一刻,原本萎靡不振的男子,好像突然就焕发新春,神采奕奕,朗声道:“我想做的事,其实就一件,要让以后的大骊王朝,辖境之内,真真正正的风调雨顺!”
“山上山下,差距在所难免,可至少要促成一个表面的和平共处,特别是寻常百姓,要让他们之所以礼敬仙人,不单单是因为害怕,更多的,还是因为对方做了什么天大好事,从心去论处,
就像寺庙的佛祖菩萨,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厉害,方才有众多信众,而是百姓虔诚烧香,真的能得到福报。”
最后他沉声道:“在我大骊境内,若是有任何一个百姓,因为神仙打架而无辜死去,那么我希望在这关键时候,能有人站出来,替那个轻如鸿毛之人,讨个公道!”
宁远默不作声。
宋正醇微笑道:“以前山崖书院还在的时候,这些事,都是齐先生亲自去做的,我还曾远观过一次,看着先生为一个毫不起眼的老乞丐,一脚踏平了一座仙家山头。”
宁远深吸一口气。
随即他说道:“那以后这种事,就由我来。”
皇帝陛下侧身作揖。
宁远忽然问道:“这些话,陛下当年有无对国师大人说过?”
宋正醇笑着反问,“若是没有这些心气,没有这些肺腑之言,剑仙以为,崔先生会选择我大骊?”
年轻人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是该如此。”
大骊皇帝突然眯起眼,轻声道:“这些话,少年时期,我对崔先生说过,如今老了,又复述给了剑仙,就像画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圆。”
“遑遑几十载,聚沙成塔,登山过河,到了此刻,转瞬即逝,过眼云烟。”
宁远犹豫了一下,说道:“多年以后的光景,陛下未必就看不见。”
岂料男人立即会意,摇头笑道:“投胎可以,再做皇帝就免了,下辈子努努力,争取当个江湖游侠儿。”
宁远莫名就有些伤感。
这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憧憬那座宛若茅坑的江湖呢?
真有这么好吗?
皇帝陛下第二次侧身,朝着年轻人作揖行礼,笑道:“临死之际,还能遇到一位同道中人,结识一位剑仙,宋正醇亦是此生无憾。”
宁远收起养剑葫,拱了拱手,没说什么。
已经形若槁木的大骊皇帝,转过身,两手搭在栏杆上,抬头望向住了一辈子的皇宫,又瞥了眼南边的广袤山河,轻声呢喃,自言自语道:
“到头来,尽是尘海孤舟,世事如棋,难逃浮生一梦,罢了罢了,暂且收官,走了走了。”
这位大骊天子,就这么保持着那个眺望远方的站姿,就这么没了气息。
宁远没来由想起一句话。
人死大睡矣。
……
夜幕逐渐笼罩大骊京城。
在顶楼默默喝了许久的酒,一袭青衫方才走下楼梯,对婢女稚圭吩咐一句,言简意赅,很快底下候着的母子三人,便匆匆登楼。
听闻皇帝驾崩的噩耗,皇后南簪,表现得极为悲苦,搂着自个儿丈夫的尸体,泣不成声。
是不是装的,宁远看不出来,不过大抵是真的,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也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岁月。
太子宋和也是极为伤心,反观宋集薪,倒是很镇定,只是内心如何想,就不为人知了。
宁远默默看着。
直到皇后娘娘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皇帝陛下,返回宫中,宁远这才喊来两个皇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很是直白。
“你俩谁想做皇帝?”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
耐心等了片刻,见他俩成了泥塑神像,宁远微笑道:“我可没什么算计,是真话,这把龙椅,你们要是都不想坐,没关系,与我直说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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