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9月30日，燕东国家税务局、燕东地方税务局挂牌，标志着燕东分税制开始运行。一个月后，全省国家税务局局长会议在市政府招待所举行，会议的主题很明确，要求全省税务干部全力以赴，组织收入，确保完成全年税收任务。
其中一个来开会的税务局局长恰好是崔大有老爸的前同事，崔大有从老爸那里听说了他来燕东开会开会的消息，自然就设宴在市政府招待所餐厅，盛情款待了这位叔叔。这个税务局长干脆把燕东市的国税局局长和另两个来开会的省税务系统领导一同带过来赴宴。
席间，喝了不少白酒的崔大有举起酒杯对两个局长叔叔承诺：“二位放心，我崔大有一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纳税光荣，我可巴不得成为纳税先进个人上报纸呢！”
两位局长对视一笑，这小伙子可真实在，觉悟真高，于是纷纷许诺：“小崔，日后你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们，不要客气！”
***
就在崔大有跟两位局长叔叔吃饭后不久，他的合作伙伴陈闵明就摊上了大麻烦。
陈闵明做梦都没有想过，合作才不到一年，崔大有就露出了他尖嘴獠牙的真面目。而现在，出面与陈闵明交涉的甚至不是崔大有本人，而是他的律师史德才。
崔大有的律师史德才，今年也不过三十多岁，却已经为崔大有服务了多年。早在崔大有还在美国供职于华尔街的时候，一些可以在中国私下得利的生意，就是由这位史律师帮助操刀的。他带着金丝眼镜，有点呈现稀疏走向的头发被用发蜡定型得一丝不苟，瘦削的脸庞近乎凹陷，看起来就像一只野心勃勃的斯文的猎狗。
那个被陈闵明定义为讼棍的史律师，此刻正气定神闲地端坐在陈闵明位于市政府招待所的长包房里，穿着跟崔大有一样体面的精纺羊毛西服，他轻轻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连说出的话都像镶了金边一样优雅得体：“陈总，因为后面操作层面会有很多不可抗力和各种麻烦，我受崔总委托，协助您办理合资公司的法人变更。”
陈闵明强压着自己的怒火：“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法人变更？变更为谁？崔大有么？当初跟我合作时他不是说自己不方便站在前台做法人么？”
史律师语气平静地说道：“当然不是崔总，新的法人将会是崔总的司机。陈总，崔总这么做也是为了减轻你的麻烦，毕竟您自己还有另一摊钢材买卖的生意。恐怕您分身于多个生意也会应接不暇。”
陈闵明冷笑一声，额头的青筋几乎已经能看得到了：“呵呵，之前崔大有怎么不担心我顾不过来？我真金白银地投进了合资公司，我是合法持有北桥钢铁公司股份的！”
史律师也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陈闵明的幼稚：“陈总，您当时对崔总的借款，崔总会原封不动地还给您，还会另外支付您15%的利息。您现在把钱存在任何银行，都拿不到这么高的利息的。崔总对您，其实很厚道。”如果陈闵明知道崔大有是怎么对其他人的，那么他就会知道史律师口中的‘厚道’所言非虚。崔大有自认为这次没把陈闵明这个小个体户合作伙伴扒皮抽筋，倒真是看在老同学方真真的面子上了；毕竟按照自己以往的风格，他从来不会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存有任何婆婆妈妈的心慈手软，这是他在华尔街学到的。
陈闵明心中一阵苍凉的悲怒，他近乎绝望地质问道：“你知道那些钱，现在是北桥钢铁多少的股份么？你们这是明抢！”
史德才这时真有点同情这个愣头青了，眼前这个眼神在他看来堪称清澈的青年，显然是不知道崔大有的办事风格啊：“陈总，何必说什么抢不抢的这么难听呢？退一万步说，想必您也知道，能那么低价拿到这些股份的，是崔总。您不具备这个实力，也是拿不住这些股份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陈闵明已经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请你先回去吧，告诉崔大有，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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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律师闻言笑笑，似乎并不着急让陈闵明今天就做下决定，他丝毫没有生气或任何其他情绪地离开了。
史德才前脚刚一走，陈闵明就走到门口，用大力地把刚才这个讼棍离去时没有带上的长包房的门摔上。他是在发泄情绪么？不，他只是在给自己壮胆子。将门摔上后，陈闵明将背靠在门板上，他努力平整自己的呼吸，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恐惧。曾经心里有一丝担心的事情却完完全全的发生了，而自己一时间竟然丝毫想不出对抗的办法。
陈闵明不是今天才看清崔大有的真面目，从崔大有开始有吞掉北桥钢铁厂的计划，从老邱告知的崔大有如何使用流氓的手段逼老邱就范，陈闵明就知道，自己是在与狼共舞。陈闵明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崔大有可以这么直白的无耻，利用完他之后，甚至一刻都不愿意耽误地要把自己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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