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们抱拳领命，片刻后便化作二十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晨雾之中。
望着斥候消失的方向，金石涛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他心里清楚，这一趟斥候传回的消息，便是破局的关键。
若是周宁的动向真如他们所料，那联军便能抢得一线生机，放手猛攻蛮黎城；可若是周宁剑走偏锋，压根没去稳固后方，反而直接率军扑向蛮黎城……
金石涛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
这场仗的胜负，此刻正悬在二十个斥候的马蹄之上，悬在那片晨雾笼罩的未知之地里，谁也猜不透结局。
朔风卷着黄沙，刮过连绵的城池轮廓，周宁一身玄甲，眸底淬着冷光。
为了快速占领金蛮城的西部地域，他与关项天早已定下分兵合击之计——黑甲卫兵随关项天走北线山道，他亲率主力沿南线官道推进，约定十日后于蛮牛城下会师。
彼时，金蛮城易主的消息还被漫天风沙锁在关外，那些散落在南线的东蛮小城池，依旧是一派兵闲马静的模样。
当周宁的铁骑踏着晨雾兵临城下时，城楼上的守军还在打着哈欠擦拭兵器，直到震天的号角刺破长空，他们才惊觉大事不妙。城门未及关闭，周宁的亲卫军便如猛虎扑食般涌入，几乎没费什么周折，便将城池稳稳拿下，己方伤亡微乎其微。
一路向着蛮牛城推进，局势却渐渐变了味。再遇到的城池，竟是一座连着一座的空城。
城门大开，街道上杳无人迹，连水井旁的木桶都被带走，显然是守军弃城而逃，将所有能带走的物资尽数席卷，一窝蜂地往蛮牛城的方向溃退。
北线的关项天，境遇与周宁如出一辙。
起初还有几座城池负隅顽抗，凭着高城厚墙试图拖延时日，却被关项天的黑甲卫兵以雷霆之势攻破。
可越靠近蛮牛城，抵抗的痕迹便越发稀少，余下的城池守军像是得了统一的号令，非但不战，反而坚壁清野，将粮草、牲畜乃至城中百姓一并迁走，只留下一座座空荡荡的城池，如同一具具被抽走魂魄的躯壳。
十日后，约定的会师之日。周宁的主力与关项天的黑甲卫兵在蛮牛城外的旷野上汇合，旌旗猎猎，戈矛如林，十多万将士的铠甲在烈阳下泛着冷光。
可周宁勒住马缰，望着不远处那座巍峨耸立的雄城，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原本驻扎着五万东蛮兵马的蛮牛城，此刻城头之上，旌旗密布，刀枪如麻，粗略望去，守军竟已逾十万之众。
更让人心头一沉的是，城外的护城河畔，还能看到百姓穿梭的身影——他们或是搬运滚石擂木，或是在城头修补城防，一张张黝黑的脸上满是敌视。
东蛮本就是个排外成性的国度，对他们而言，外敌压境，便无军民之分。
这些被迁来的百姓，拿起锄头便是民，操起刀剑便是兵，无疑是给本就固若金汤的蛮牛城，又添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周宁抬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与关项天麾下的十多万兵马，虽是精锐之师，可面对这粮草充足、军民一心的十万守军，想要在短时间内啃下这块硬骨头，难如登天。
朔风再度呼啸而过，卷起他玄色的披风，猎猎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注定惨烈的攻城战，奏响一曲沉重的前奏。
金石涛遣出的斥候，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他们身披灰褐色劲装，隐于风沙与荒草之间，如孤狼般昼伏夜出，不过三日，便将周宁大军的动向探得一清二楚——这支锐师并无强攻蛮黎城外大营的打算，反而是分兵驻守沿途城池，意在牢牢掌控金蛮城以西的广袤地域。
消息快马加鞭传回蛮黎城，金石涛与司马南正对着沙盘蹙眉沉思，听闻此言，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压在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
司马南捻着胡须，眼底掠过一抹了然的精光：“周宁这是被蛮牛城绊住了手脚啊。”
他太清楚蛮牛城的底细，那座雄城不仅有重兵驻守，更有东蛮名将坐镇，周宁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势必要耗费不少时日。
而这，恰恰为他们全力攻打蛮黎城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心意相通，当即传令下去，收拢所有兵力，不再心神旁骛，一心扑在蛮黎城的攻坚战上。
与此同时，蛮牛城外的主营之中，气氛却是凝重得近乎窒息。
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将巨大的羊皮地图映得忽明忽暗。
周宁身着玄色战袍，负手立于地图前，目光紧锁着图上那座被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城池，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指尖划过蛮牛城的轮廓，沉声道：“诸位且看，此城只有东西两座城门，城墙高逾三丈，墙体外皆以青条石垒砌，墙顶更布有箭楼与投石台——分明是当年东蛮为抵御我大周铁骑，倾举国之力修筑的雄关。”
帐内诸将皆是神色肃穆，无人敢轻易开口。
周宁转过身，目光扫过帐下一张张刚毅的脸庞，沉声道：“如今我军兵临城下，诸位将军，不妨都来说说，这蛮牛城，该如何破？”
他话音刚落，一个洪亮的声音便应声而起。
只见左路军主将卫青云跨步出列，抱拳朗声道：“王爷，末将有话要说！”
他声如洪钟，震得帐内烛火微微晃动，“这蛮牛城的守将，名唤古熊，乃是东蛮数一数二的名将！此人用兵沉稳老辣，心思缜密，其谋略胆识，绝不在司马南之下！更重要的是，此人对东蛮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卫青云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的地图，语气愈发凝重：“末将打探过，先前沿途城池守军弃城而逃，将兵马、粮草尽数汇聚于蛮牛城，这绝非东蛮守军临时起意，而是古熊早就定下的计谋！他这是要收缩防线，以蛮牛城为铁桶，将我军拖死在此地啊！”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哗然，诸将的脸色皆是变得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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