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好一阵子，本身就是她不占理，孩子又没啥大事儿，大家热闹也看够了，所以乡亲们连说带劝地把她拉走了。
刘家奶奶气得心里腾腾直跳，拉着小波回家洗脸。
把小波收拾干净，又仔细看了看他身上没受啥伤，刘家奶奶长出了一口气，继续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
小波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草垛子里捡来的野孩子？他们为啥都这么说我？
又一想我有爹娘呀，前两年不是得病死了吗？我怎么又成捡来的了？
他那时只有三四岁，所以对自己死去的爹娘没什么太多印象，但是感觉这里边儿有事儿！
所以他张口问道：“奶奶，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我真是草垛子里捡的吗？”
刘家奶奶抬起头就是一愣！
用手背蹭了蹭下巴：“傻孩子，别听他们狗叫唤！你爹妈是死的早……不是还有我们陪着你的嘛！我……”
刘家奶奶还想说点儿什么，可小波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只听他又认真地问了一遍：“我真是草垛子里捡来的吗？”
说完一双大眼睛盯着刘家奶奶，像是急切地想得到答案，又像是在判断奶奶下面说的话是真是假！
“这个……没有的事儿，别听他们瞎说！你……小波！这孩子……你上哪儿去？小波回来……”
等刘家奶奶追出院门，小波早跑没影儿了！
他见刘家奶奶支支吾吾，心里就确定了一半儿！
脑子里第一个想见的，就是张家奶奶，他们俩感情最深！
他要去确定一下，张家奶奶最疼他，应该是不会骗他的！
等他跑进那个熟悉的屋子，看见张家奶奶斜躺在炕上。
一只手使劲揉着膝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小波一下子蹿到炕上，颤着声音问道：“奶奶，你很疼吗？”
说着两只小手把奶奶干枯粗糙的大手抓起来捧在怀里。
大川娘这才发现是小波，使劲儿咽了咽嗓子，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然后轻轻抖动的嘴角努力挤出了点笑容：“小波来看奶奶啦？唉呦我的宝贝儿，奶奶没事儿的。老毛病了，我一看见小波就全好啦！”
小波把奶奶的手拿起来一看，发现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根手指头往不同的方向弯曲着，都已经变形了！
愣了一下，哇地哭了出来！
这还是从他记事起，第二次哭得这么伤心！
第一次是为那些死去的小鸡崽，他悔恨地哭，这一次是看见奶奶的手，心疼地哭！
大川娘顾不得自己关节钻心的疼痛，一把将小波搂在怀里安慰道：“乖孩子别哭，奶奶真的不疼了，你看！奶奶的手好好的呢！不哭了啊……你咋又自己跑出来啦，跟你刘家奶奶说了吗？”
小波立刻直起身子，跪坐在炕上对奶奶说：“我给你按按吧，然后我再给奶奶踩踩腰，奶奶就不疼啦！”
说罢两只小肉手在大川娘身上又揉又掐，不时还攥住小拳头捶几下。
大川娘闭着眼舒服地“嗯、嗯”着，好像真有止疼效果一样。
当小波提出要给奶奶踩背时，大川娘直摆手：“你现在长大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你踩啦……好了，奶奶好多了。小波歇会啊！”
看着一脸泪痕、满头是汗的小波，大川娘心里一阵欣慰，又一阵发酸！
欣慰的是孩子仁义，懂事又孝顺，没白疼他这两年。
难受的是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骨，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力气再疼他几年，打心眼儿里是真喜欢这孩子啊！
小波有些伤心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马上又满脸是笑地跟奶奶东拉西扯，讲了这些日子跟谁顶牛赢了，那天从猫嘴里救下了一只家雀，被他治好伤给放了。
还给奶奶讲了他看过的小人书……绘声绘色、连说带比划，逗得大川娘哈哈直乐！
天快黑了，小波说自己得回去了，不然让刘爷爷家里担心，说明天再来看奶奶！
大川娘一句“路上小心”还没说完，小波就答应着跑了出去！
“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啊！”大川娘笑着笑着竟流下了眼泪。
伸着脖子看着窗外那早已不见小波背影的院子，大川娘此时此刻的心中，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真是人生苦短啊……
小波低着头往回走，心里挺难受！
本来想问问张家奶奶自己究竟是不是被捡来的。
可看到奶奶的手和她脸上的痛苦表情，顿时觉得自己的事儿不那么重要了！
他哭那么伤心，一是心疼张家奶奶，再就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奶奶老了，她……她会不会——死！
一想到这个字，脑袋里就出现前两年和张爷爷挖坑埋小鸡崽儿的情景。
“不会的，奶奶不会死！她说等病好了，还给我蒸榆钱儿大饼子吃呢！”
小波嘴里虽然这么嘀咕着，可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视线一阵模糊。
嘴角的泪水流到嘴里，又咸又涩，更多的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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