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好了,就去求皇上赐婚。”宇文邕抢过话头,眼神亮得惊人,像是要把整片星空都揉碎在里面,“我要八抬大轿娶你进门,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伽罗是我宇文邕要定的人。”他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的肌肤,力道越来越重,像是要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她的话像颗定心丸,砸在伽罗心上。她用力点头,眼眶又热了,却笑着,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滚烫。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撒了层碎银,照亮了彼此掌心的纹路,仿佛要将这瞬间刻进永恒。
只是伽罗没看见,宇文邕低头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那些伤他、伤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而宇文邕也没察觉,伽罗攥着他衣袖的手,指节泛白,像是在害怕这甜美的梦,下一秒就会被现实撕碎。药炉里的药还在咕嘟咕嘟地煮着,药香混着血腥气在房间里弥漫,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告白,敲打着冗长的节拍,又像在无声地预警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太医诊脉时,般若一直站在父亲床头,指尖攥着帕子,指节泛白如枯骨。直到太医说“脉象虽乱,但暂无大碍,只是气急攻心,需静养”,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转身时,目光冷不丁扫过门口——曼陀正贴着廊柱站着,鬓边的珍珠钗歪了半支,帕子在手里绞得不成样子,见她看来,慌忙低下头,耳尖却红得像要滴血,像熟透的石榴籽,透着心虚的慌乱。
般若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重锤敲了一下。
方才进门时,她就觉得不对劲。母亲在一旁抹泪,说父亲是和曼陀争执后突然倒的,可曼陀刚才给她请安时,却只字不提争执的事,只说“父亲许是累着了”。此刻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哪里像是“累着了”那么简单?
“母亲,”般若扶着独孤夫人坐下,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指尖却微微发颤,“您先陪着父亲,我去去就回。”话音未落,裙裾已掠过门槛,带起一缕清风,像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
独孤夫人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担忧:“别为难你妹妹……”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无奈,像被风雨摧折的枯荷。
般若没应,转身朝曼陀的院子走去。廊下的风卷着落叶,扫过她的裙角,像在催促,又像在预警。落叶擦过青砖的声音沙沙作响,像无数张嘴在低语,说着不祥的预言。
曼陀的卧房里,丫鬟正捧着新沏的茶进来,见般若掀帘而入,吓得手一抖,茶杯“哐当”摔在地上,热水溅了满地,在青砖上洇成一片焦黄的污渍。曼陀猛地从榻上站起来,裙摆扫过桌边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泼在湖蓝色的裙裾上,晕开一片狼狈的污渍,像泼了墨的画卷,丑陋不堪。
“姐姐……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发颤,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般若的眼睛,像做错事的孩子,又像是被拆穿了的狐狸。
般若没看那满地狼藉,只定定地盯着她:“父亲晕倒前,你们说了什么?”声音冷得像浸了冰的刀,直直刺向曼陀的心口。
“没、没什么……”曼陀往后缩了缩,手不自觉地摸向袖口,指尖触到那半块玉佩,心口猛地一跳,“就是……就是说了些家常话,父亲突然就……”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像蚊子在哼鸣。
“家常话?”般若冷笑一声,步步逼近,绣鞋碾过地上的茶渍,发出黏腻的声响,“父亲素来疼你,便是寻常争执,也断不会气到晕厥。曼陀,你最好说实话——是不是你又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了?”她说着,目光如炬,扫过曼陀颤抖的指尖,突然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一角锦缎——那料子是西域进贡的云锦,独孤府里只有父亲书房的密函封套才用这种料子。而方才她去书房找父亲的药单时,分明看到桌上的密函少了一封。
“你从父亲书房拿了什么?”般若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闷雷。
曼陀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捂住袖口:“我没有……姐姐你别血口喷人!”声音尖利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缝间渗出血丝,在袖口晕开暗红的花。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丫鬟惊慌的声音:“大小姐,二小姐!宫里来人了,说……说皇上急召老爷入宫,可老爷还没醒呢!”声音带着哭腔,像在喊着一件要命的事。
般若心头一紧。这个时辰,皇上从未召见过父亲。除非……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像看到了深渊。那封丢失的密函,恐怕不是普通的家信——说不定是父亲早年和边关将领往来的信件,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
“曼陀,”般若的声音冷得像深冬的冰,指尖攥紧帕子,指节发白,“你把密函给了谁?”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曼陀吓得瘫坐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濡湿了衣襟,像断了线的珠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可她颤抖的指尖,却死死攥着袖口,像是在守护一个足以毁掉整个独孤家的秘密,那秘密在袖中蠢蠢欲动,像一条即将出洞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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