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稚语叽叽喳喳地响起来,孩子们围了上来,眼里全是纯然的欢喜和感激。
青帝就站在那里,任由几个胆大的孩子拉着他的衣袖,他脸上邪魅的表情减少了很多,眼神里惯有的那丝疏离和探究已经隐去,变得平静而温和。
园长见状,终于放下心来,脸上笑开了花,连忙招呼女先生帮着分发玩具。
她又拿来一个厚厚的册子,翻开其中一页,恭敬地递上笔墨:“公子高义,老身感激不尽!还请在咱们慈幼堂的‘善人簿’上留个名号,也让孩子们日后记得您的恩德。”
青帝瞥了一眼那写满名字和善行的册子,摇了摇头:“不必。”
“这……”
园长还想再劝。
青帝已转身,走向一个正笨拙地试图让竹蚱蜢跳起来的男孩,随手点拨了一下机括。
竹蚱蜢立刻活灵活现地蹦跳起来,引得男孩咯咯直笑。
他显然没有留名的打算。
园长只好作罢,心中却对这位神秘的俊美公子更添几分敬重。
施恩不图报,真乃高士。
这一下午,青帝竟就待在慈幼堂里。
他像个幼童一样陪着孩子们玩闹,修复孩子们弄坏的玩具。
楚玉被青帝感染了,在地球都市学来的知识全用在了孩子们身上,和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
何影则安静地站在角落,心中的违和感与警惕却攀升到了顶点。
因为她没有多少钱了,万一还要去下一家。
直到孩子们放学归去,青帝这才恋恋不舍离开了幼稚园。
夕阳西斜,楚玉玩累了,肚子也咕咕叫起来,小声提议要不要回去。
青帝看她一眼,淡淡道:“饿了?我请客。”
于是,三人又出现在了青墨县最有名的酒楼“醉仙居”的雅间里。
看着菜单上那些以灵石标价的珍馐灵肴,何影的脸都白了——她的钱包早就空了。
正窘迫间,却见青帝悠然拿出一个……智能手机,熟练地调出支付界面,扫码,付款,一气呵成。
何影:“……”
楚玉:“???”
“他倒是做了件方便事。”
青帝收起手机,在两人惊愕目光中开始慢条斯理地品尝送上来的灵茶。
何影这才恍然想起,传送阵附近似乎确实有通信基站的影子,陈凡竟将现代社会的便利也部分复制到了新世界。
这下,她也不慌了。
“来,喝酒,听说这里有歌妓,点两首。”
“你们会唱歌么?来一首……”
何影趁着三分酒意,走到舞台中央。
她深深鞠了一躬,悠悠开口:“徐徐回望
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
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
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
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 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
楚玉双眼一酸,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她的目光在何影和青帝脸上游来游去,这是爱得多深,爱得多卑微!
夜色渐深,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从酒楼出来,街上行人已十分稀少。
雪花静默地落下,覆盖了青石板路,也覆盖了白日里的喧嚣。
青帝似乎兴致颇高,踏着薄雪,信步朝青墨县城中央最开阔的广场走去。
楚玉哈着白气,搓着手,虽然又冷又累,但看着走在前方、身姿挺拔仿佛不沾片雪的青帝,又觉得这一天奇幻得让她舍不得结束。
何影的心却越绷越紧。
雪夜,空旷的广场……这氛围,太过适合一些事情的发生。
青墨广场到了。
白日里熙攘的广场此刻空旷寂寥,只有中央那座被青帝改良过的传送阵,在雪夜中散发着幽幽的、更显凝练平稳的光辉。
洁白的雪均匀地铺满了广场的每一寸地面,仿佛一层柔软的绒毯。
而在广场的另一端,雪幕之中,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同样身姿挺拔,穿着一件看似普通却与雪夜几乎融为一体的淡青色长袍,手中拄着一柄连鞘长剑。
雪花落在他肩头、发梢,他也浑不在意。
当何影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呼吸猛地一窒。
那是与青帝截然不同,却同样惊心动魄的英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面容线条犹如刀削斧凿,带着一种沉稳坚毅的俊朗。
只是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沉静的审视,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雪中雕像,目光穿越飘飞的雪花,牢牢锁定了刚刚踏入广场的青帝三人。
青帝也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的闲适和那抹惯有的、似是而非的笑意,在看清对面之人的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他没有惊讶,没有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会在这里相遇。
雪落无声,广场上静得能听见雪花簌簌落地的轻响。
然后,那个拄剑的男子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空旷的雪夜广场上传开,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冽质感,直指核心:
“你将‘因’,种在孩子们身上……合适吗?”
何影瞳孔骤缩,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寒意。
楚玉则完全懵了,看看对面那个帅得离谱但气场吓人的剑客,又看看身边忽然变得有些陌生的青帝大哥,不知所措。
青帝静静地与他对视了片刻,雪花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结。
终于,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这寒冷的雪夜似乎又降了几度。
他微微歪头,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回望对方,语气轻缓,却带着一种针锋相对的锐利:
“陈凡,你还是这般……自以为是。”
“我予他们快乐,是‘因’;他们予我纯粹喜乐,是‘果’。因果循环,天经地义。”
“倒是你,”
青帝的目光扫过广场中央那座运转良好的传送阵,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将这粗浅阵法布于世间,广纳凡人,搅动两界气运,所种下的‘因’……又岂止万千?”
“你,担得起吗?”
雪,下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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