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大狱,最深处。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潮气。
陆逊盘膝静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仿佛一个入定的老僧。若不是身上那套囚服,任谁也看不出,这位就是曾经搅动天下风云的东吴大都督。
一旁的朱然则烦躁地来回踱步,铁链在脚踝上拖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伯言,你就一点不急吗?”朱然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公审……他们居然要公审我们!这是要把我江东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啊!”
陆逊缓缓睁开双眼,眸光平静如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义封,事已至此,急,又有何用?”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我等如今,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是生是死,是烹是炸,皆在人一念之间。”
“可我……”朱然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我不甘心!我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受此奇耻大辱!”
陆逊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旋即又归于平静。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狱卒提着食盒,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陆大都督,朱将军,用饭了。”
狱卒将饭菜从栅栏下方的小口推进来,是两碗粟米饭,一碟咸菜,还有一小盆清水煮的菜叶。
朱然看了一眼,怒从心起:“我等乃是吴国大将,便是阶下之囚,也容不得尔等如此羞辱!”
那狱卒嘿嘿一笑,蹲下身子,隔着栅栏看着他们,脸上带着一种看好戏的促狭。
“朱将军,您就知足吧。现在前线又打起来了,军粮紧张,我们兄弟能给您二位弄到一口热乎的,已经很够意思了。”
“打起来了?”朱然一愣,随即与陆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可不是嘛。”狱卒一副话痨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听说啊,你们吴王派了个叫什么……诸葛恪的,领着八万大军,正猛攻咱们关平将军守的江夏边境呢!打得那叫一个凶啊,啧啧,血流成河。”
诸葛恪?!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陆逊和朱然的脑中同时炸响!
朱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你说谁?诸葛恪?诸葛瑾的儿子?”
“对对对,就是他!”狱卒一拍大腿,“听说年轻得很!真厉害啊,一上来就都督八万大军。哎,你说你们吴王也是,怎么就派了这么个毛头小子来。这八万人,不是白白送死嘛。依我看啊,还不如把这粮草省下来,跟我们陛下谈谈,把您二位赎回去呢,那多划算……”
狱卒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陆逊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诸葛恪……八万大军……猛攻江夏……
他瞬间就明白了孙权的意图。
以战促和。
用一场强硬的军事行动,来反制蜀汉的“公审”羞辱,试图夺回谈判的主动权。
这个策略,不能说错。
甚至可以说,在当前局面下,是唯一有可能破局的办法。
但是,执行这个策略的人,为什么是诸葛恪?!
一个毫无大战经验,素以口舌之利闻名的年轻人!
一个……他政敌的儿子!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陆逊的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蜀汉“公审”这一招,到底毒在哪里了。
它不仅是在羞辱他陆逊,羞辱孙权,更是在逼迫孙权,在“救他”和“保住江东颜面”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而孙权,选择了后者。
并且,为了彰显自己“不惜一战”的决心,他启用了一个最不可能的人,一个与自己关系微妙,甚至可以说是对立派系的人,去执行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如果诸葛恪打赢了,那是孙权慧眼识珠,是他孙氏王权不可动摇的体现。
如果诸葛恪打输了,那也只是损失了一个政敌的儿子和八万大军而已。对他孙权的嫡系力量,没有丝毫损伤。甚至,他还可以借此机会,彻底打压以诸葛瑾为首的“主和派”。
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
好一个帝王心术!
陆逊一直平静如水的脸上,第一次,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铁链束缚的双手,嘴角,勾起一抹凄凉到极致的弧度。
原来,从头到尾,自己都只是一枚棋子。
一枚用来交换利益的棋子。
一枚用来试探人心的棋子。
一枚……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伯言……伯言!”朱然看到他神色不对,急忙摇晃着他。
陆逊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嘴唇微微翕动。
“义封,我们……”
“回不去了。”
……
江夏边境。
战鼓之声,惊天动地。
黑压压的东吴大军,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并不算如何高大的关平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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