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瑁的心上。
他想起了荆州田埂上,老农的笑脸。
想起了江陵城中,孩童的歌声。
想起了妻子关凤,靠在他肩上,轻声说的那句“真美啊”。
是啊……
如果大汉亡了,这一切,还存在吗?
他改变不了天下大势,但他若退缩,就连脚下这片土地的命运,也无法守护。
陆瑁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挣扎、犹豫、恐惧,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坚定。
他再次看向刘禅,看向诸葛亮,声音不再颤抖,变得平静而有力。
“臣,可以接。”
刘禅大喜过望:“大哥……”
“但臣,有三请!”陆瑁打断了他。
“大哥请讲!无论何事,朕无不应允!”
陆瑁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
“其一,臣请陛下,收回成命,不设丞相之位。大司马蒋琬、尚书令费祎、大将军姜维,皆国之栋梁,请陛下依旧委以重任,令其各司其职。瑁,只愿以一布衣之身,为陛下参赞军国大事,协调中枢。”
他不当丞相!
这个请求,让刘禅和诸葛亮都愣住了。
“为何?”刘禅不解。
“丞相之名,只属一人。”陆瑁的目光,望向诸葛亮,充满了无尽的敬意,“丞相之功,千古无二。瑁,不敢也不能与之并肩。况且,权柄过重,于国于己,皆非幸事。分权而治,互相匡正,方是长久之道。”
诸葛亮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赞许。
他明白了,陆瑁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从根源上杜绝权臣的诞生!他要的,是一个健康的,能够自我运转的朝堂,而不是另一个“诸葛亮”!
“好……好一个陆子璋……”诸葛亮喃喃道。
“其二,”陆瑁继续说道,“臣请陛下,广开言路,从谏如流。凡朝堂议事,无论品阶,皆可畅所欲言。凡有功之臣,不吝赏;凡有过之将,不枉罚。天子守国门,法度治天下。陛下,当为天下法度之表率!”
“其三,”陆瑁的声音,陡然一沉,“臣请陛下,赐臣便宜行事之权!凡遇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动摇国本之辈,无论其官居何位,功勋多高,臣,皆可先斩后奏!”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这第三个请求,才是真正的杀招!
他不要丞相之名,却要了比丞相更可怕的……督察与先斩后奏之权!
再结合那枚“汉陵卫”的铁牌,陆瑁,将成为悬在大汉所有官员头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刘禅看着陆瑁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没有半分犹豫,重重点头:“朕,允了!自今日起,大哥之言,如朕亲临!”
“臣……陆瑁……领旨谢恩!”
陆瑁深深一拜,这一次,他没有再推辞。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整个人的气势,已经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柄藏于鞘中的温润玉剑,那么此刻,他已经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呵呵……呵呵呵……”
床榻上,诸葛亮突然发出了一阵畅快的笑声。他笑着笑着,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好……好啊……大汉……大汉有望了……”
他笑声渐歇,目光开始涣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刘禅。
“陛下……亲贤臣,远小人……信子璋,如信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头一歪,那只一直紧紧抓着陆瑁的手,无力地滑落。
那双睁开了一生,看透了世事,算尽了人心的眼睛,终于,永远地闭上了。
延熙三年,秋。
大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薨,享年六十岁。
后人有诗云:
武侯星陨秋风里,汉室大厦将欲倾。
忽有白衣出荆楚,愿为孤臣定乾坤。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相父——!”
刘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扑倒在床边,痛哭失声。
陆瑁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张安详的睡脸,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他缓缓地,郑重地,对着诸葛亮的遗体,三叩首。
从此,这座大厦,由我来扛。
他站起身,走到门前,拉开了那扇沉重的房门。
门外,姜维、蒋琬、费祎三人,早已心急如焚。看到房门打开,三人齐齐迎了上来。
当他们看到陆瑁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以及他身后,伏在床边痛哭的天子时,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蒋琬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还是性子最急的姜维,哑着嗓子问道:“丞相他……”
陆瑁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的脸。
那目光,平静,深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没有回答姜维的问题,只是用一种宣告般的语气,缓缓说道:
“丞--相--走--了。”
三人的身躯,同时剧震。
悲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然而,陆瑁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硬生生止住了泪水。
他看着三人,也看着门外那片阴沉的天空,一字一顿。
“大汉,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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