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一号院的清静就被一阵粗暴的喧哗打破了。
“人呢！昨天打人的凶手呢！给我滚出来！”
一个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震得窗户纸都在嗡嗡作响。
苏婉刚梳好头，被这声吼吓得手一抖，梳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紧张地跑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
只见招待所的王主任正满头大汗地拦着一个身穿干部服、面色铁青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身材高大，一脸官威，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气势汹汹的年轻人。
王主任的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哎哟，孙部长，孙部长您消消气，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孙部长？
苏婉的心咯噔一下，昨天那个姓孙的年轻人！这是他爹找上门来了！
孙部长一把推开王主任，蒲扇般的大手直指一号院的大门。
“好说？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医生说内脏都震伤了，你让我怎么好说！今天不把那个凶手交出来，我连你这招待所都给你拆了！”
他身后一个年轻人立刻附和：“对！无法无天了！在京城都敢下这种黑手，必须严惩！”
王主任急得汗都下来了，他挡在孙部长面前，压低了嗓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飞快地说。
“孙部长！我的亲部长！您小点声！这里面住的……是赵老亲自安排的贵客啊！”
孙部长本来正处在暴怒的顶点，听到“赵老”两个字，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
他准备继续咆哮的嘴还张着，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扭过头，死死地盯着王主任，一字一顿地确认。
“你说……哪个赵老？”
“还能有哪个赵老！”王主任快哭了，“就是那位！那位元勋！昨天亲自打的电话，让我用最高规格接待的！”
轰！
孙部长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颗雷。
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在短短几秒钟内，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他脚底下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昨天晚上，他只知道儿子在专家招待所跟人起了冲突，被人打得半死。
他怒火攻心，压根没细问对方是谁，只想着天子脚下，谁敢动他孙家的人，简直是活腻了。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这潭水，居然深到了赵老那个层面！
那可是跺跺脚，整个京城都要抖三抖的定海神针！
别说他儿子，就是他这个不大不小的部长，在那位老人家面前，都跟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赵老亲自安排的贵客？
那是什么概念？
他儿子是去招惹了一头史前巨兽啊！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孙部长的尾椎骨直冲头顶，他后背的衣服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完了！
孙部长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他一把抓住王主任的胳膊，那力道大得像是抓救命稻草。
“老王，我的好兄弟，你……你怎么不早说啊！”
他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递给王主任。
“那……那现在怎么办？”
王主任哪里敢接他的烟，连连摆手。
“部长，我跟您说，这位贵客……脾气……有点特别。您还是……还是赶紧表示一下吧。”
孙部长如梦初醒，他猛地一拍大腿。
“对对对！赔罪！必须赔罪！”
他扭头对着身后那几个还发愣的年轻人就是一通臭骂。
“都站着干什么？死人吗！赶紧的！去供销社，不！去特供点！把最好的水果、最好的点心，都给我买来！快去！”
那几个年轻人被他吼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
孙部长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着一号院那扇紧闭的大门，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搓着手，脸上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他哪里还敢再提什么“严惩凶手”的话。
这一幕，让不远处偷偷观望的几个招待所工作人员和住客，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一个部长，对着一扇门点头哈腰？
这院子里住的到底是什么神仙？
屋里，王昊压根没起身，他正躺在床上，指挥着苏婉给他喂葡萄。
外面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懒洋洋地对着门口站着的柳眉摆了摆手。
“去，把那只嗡嗡叫的苍蝇打发了，吵得人脑仁疼。”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东西留下，人让他滚。”
柳眉一言不发，拉开了门。
门外的孙部长正准备再敲一次，门突然开了，吓了他一跳。
他看到柳眉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心里又是一哆嗦。
“同志，您好，我是孙志高他爹，我……我是特地来给王同志赔罪的！是我教子无方，那个小畜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我回去一定打断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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