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是从天上倾倒下来的墨汁,沉甸甸地砸在救护车顶棚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声响,一下下敲打着沈时柒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着浓重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的钝痛。她死死攥着郎鹤炎那只没有插着输液管的手,冰凉,软绵,如同握着一块浸透了水的朽木。他胸前那片被血污浸透又干涸的衣料,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褐色,像一块丑陋的烙印,烫在她的视线里,让她无法移开目光。
车窗外,扭曲模糊的霓虹灯影飞速倒退,映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明明灭灭,如同生命最后的信号灯,闪烁不定,摇摇欲坠。每一次颠簸,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这摇晃会彻底熄灭他微弱的呼吸。
“鹤炎…鹤炎…”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每一个音节都撕裂着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只有滚烫的泪水沿着冰冷的脸颊汹涌而下,滴落在他毫无知觉的手背上。她只能更用力地握紧他的手,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仿佛要借这痛楚来确认他还在这里,还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灰败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一下,几不可察。沈时柒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那双曾盛满温和星光和坚定力量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翳,极其缓慢地睁开一条缝隙,目光浑浊而涣散,仿佛隔着一层浓雾,极其费力地寻找着焦距。最终,那微弱的光点,艰难地落在了她布满泪痕的脸上。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没有声音,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流。但他那只被她紧紧握住的手指,却开始极其轻微地、异常艰难地抽动起来。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执着。
沈时柒的心骤然缩紧,痛得无法呼吸。她太熟悉这动作了。那是他们之间无声世界里最深的烙印,是他们共同语言里最痛楚的基石。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生命力,颤抖着,无比艰难地,用那几根冰冷的手指,在她同样冰冷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勾勒着那个深入骨髓的手语动作。
对不起。
那简单的三个字笔画,此刻却重逾千钧。每一次微弱的指尖移动,都耗尽了他最后的气息。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沈时柒所有的视线。她疯狂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想阻止他,想告诉他不要道歉,这从来都不是他的错!可她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在胸腔里冲撞、撕裂,却无法冲破那层她亲手筑起的、维持了太久的沉默壁垒。她只能更用力地回握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无声地传递着“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
然而,郎鹤炎的目光却在她绝望的摇头中,奇异地、极其缓慢地柔和下来,那层笼罩着死亡的灰败似乎被某种深沉的情感短暂地驱散了一瞬。他残存的力气,牵引着指尖,在她手心,无比温柔地划出了另一组动作。
谢谢你。
那温柔的笔画,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最锋利的刃。沈时柒的呜咽戛然而止,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他知道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声迟来的“谢谢”,究竟是对她多年陪伴的感恩,还是……对她精心编织的巨大谎言的最终宽恕?巨大的恐惧和排山倒海的悲痛瞬间将她彻底吞没,让她窒息。她只能死死盯着他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仿佛要抓住那里面最后一点微光。
“鹤炎——!”那声压抑了太久的悲鸣,终于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冲破了那层自我禁锢了整整七年的沉默藩篱,凄厉地、毫无遮拦地回荡在狭小的救护车厢里,“别走!求求你…别丢下我…下辈子…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你听见了吗?鹤炎!”
那声音,嘶哑、破碎,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绝望力量。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
车顶沉闷的雨声、引擎的嘶吼、仪器的滴答声,所有的背景噪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空。车厢里陷入一片真空般的死寂。站在担架另一侧,一直强忍着巨大悲恸的沈母,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在女儿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仿佛看到了一个从未认识的陌生人。沈父更是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车厢壁才勉强站稳,他看着沈时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旁边正紧张进行急救操作的年轻护士,动作也瞬间僵住,拿着器械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惊疑不定地看向这个刚刚发出撕心裂肺哭喊的女人——就在几分钟前,她还以为这是个同样不幸的失语者。
在这片足以吞噬一切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里,只有郎鹤炎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最后一声拖长的、绝望的蜂鸣——
滴——————————————
那尖锐的电子悲鸣,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凝固的空气,也刺穿了沈时柒早已支离破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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