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那句“真当老菩萨不刷微博”裹着冰碴子砸下来,佛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千年寒冰。檀香袅袅的青烟都似乎被冻得停滞了瞬间。
薛蘅脸上那层温婉如玉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她搭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修剪完美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细腻的布料里。她倏然抬眼看向贾母,那双惯常含笑的秋水明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震惊和极速闪过的慌乱,但旋即便被她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再开口时,声音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柔和,只是那柔和中淬了一层薄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祖宗…您…您这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栖梧妹妹遭难,我…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 她试图辩解,目光带着委屈和无辜看向贾母,又飞快地扫了一眼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王熙凤,仿佛在寻找盟友证明自己的清白。
贾母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重新捻动起佛珠,枯瘦的手指缓慢而有力,紫檀珠子摩擦发出细微而沉实的声响,像在无声地宣告着审判的终局。她根本没理会薛蘅的辩解,目光反而转向了倚在佛龛旁、一脸看好戏模样的贾瑛。
“瑛儿,”贾母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凤姐姐那些糟烂账,还有宝丫头‘掉’在地上的‘心意’,”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都收收好。别让些不干净的东西,污了菩萨的眼,也脏了这园子的地气。” 这话一语双关,既是对贾瑛手中那些“证据”的定性,也是对薛蘅那份收购意向书赤裸裸的鄙夷。
贾瑛闻言,那双慵懒的琥珀色眸子里骤然闪过一道精光,像是沉睡的猛兽被骤然唤醒。他嘴角的戏谑更深了,对着贾母极其随意地扬了扬下巴,算是应承:“老祖宗放心,服务器加密等级堪比瑞士银行,物理隔绝,量子通信都破不开。”他晃了晃手中薄如蝉翼的屏幕,指尖在屏幕上优雅地画了个圈,“至于那份‘盛情’,”他瞥了一眼石桌上在薛蘅面前形同废纸的意向书,语气轻飘飘的,“有点脏手,回头让扫地机器人处理了吧。” 字字句句,如同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薛蘅精心维持的体面上。
薛蘅的脸色彻底白了,那层精致的粉底也盖不住底下涌上的羞愤红潮。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的刺痛让她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理智。她倏地站起身,动作依旧竭力保持优雅,但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老祖宗教训的是。”她对着贾母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声音绷得像拉紧的琴弦,“是我…心急关心则乱,处事不周,让老祖宗和栖梧妹妹误会了。我…我先告退,改日再来向老祖宗和妹妹请罪。” 她甚至不敢再看贾母或我一眼,更无暇顾及地上如烂泥般的王熙凤,几乎是逃离般,带着她那尊沉默的背景板助理,脚步有些急促地冲出了佛堂。高跟鞋敲击青石板的声音远去了,带着一丝仓惶和不甘。
薛蘅一走,佛堂里压抑的气氛并未散去,反而更添了几分沉重。王熙凤瘫在地上,涕泪糊了满脸,浓妆彻底化成了鬼画符,眼神空洞而绝望。贾瑛则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懒散样子,倚着佛龛,又开始划拉他那块宝贝屏幕,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从未发生。
贾母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疲倦和对这些不孝子孙的失望。她对着琥珀微微示意。琥珀会意,面无表情地走到王熙凤面前,声音平淡无波:“琏二奶奶,地上凉,起来吧。老祖宗乏了,您也回去梳洗一下。”
王熙凤像是失了魂,被琥珀半搀半拽地拉起来,踉踉跄跄,如同行尸走肉般被扶了出去,手腕上那些价值连城的镯子随着她蹒跚的脚步无力地磕碰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佛堂终于只剩下我、贾瑛和贾母三人。檀香的气息重新占据了主导,却再也无法带来初时的宁静。那份烫金的收购意向书孤零零地躺在小几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栖梧丫头,”贾母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她看着我,眼神复杂,“这园子…是祸根,也是念想。守不守得住,怎么守,终究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贾瑛,带着一丝警告,“瑛儿,你那些虚头巴脑的‘链上宫殿’,救不了你妹妹的债,也填不平人心的窟窿。有些账,在阳世就得算清楚。” 她捻着佛珠,疲惫地挥了挥手,“都去吧,让我清静清静。”
我默默起身,对着贾母深深一福,心乱如麻。祖母的态度虽然回护于我,点破了薛蘅的算计,却也清晰地表明,眼前的困境,终究要靠我自己去扛。百亿债务,如同悬顶之剑。
我刚退出佛堂,身后便传来贾瑛那懒洋洋的声音:“表妹留步。”
我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夕阳的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映在佛堂外的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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