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时未至
第三日雪停,京师却更冷。
司礼监外厂后院,独独亮起一盏青皮灯笼,灯罩裂了道口子,寒气灌入,烛火被吹得细长,像一柄薄刃,在黑暗里来回割锯。
沈观岚披青狐大氅,风帽压到眉棱,沿墙根而行。脚下积雪寸许,踩下去却无声——鞋底垫了"雪狼毛",软毫吸压,不留痕迹。
风无痕负手跟后,赤曜断剑以布囊裹背,剑脊龙纹随步伐轻颤,发出低微"铮"鸣,与远处更鼓重叠。
子时前一刻,心审房外铜门半掩,门额悬一匾,墨底红字——"问心"。
两侧抱柱刻联:
「烛影摇红人面兽」
「龙吟动处兽吞人」
横批:「天子亲听」
高玉侍立门前,手执银盘,盘覆黄绫。他抬眼,眸光在雪夜里闪了闪,像淬毒银针。
"七殿下,"他轻声道,"入房先签'生死状',死伤勿论;出房须留'问心词',词真乃赦。规矩如此,奴婢不敢徇私。"
沈观岚拂袖,于状纸按下朱印,指离纸时,却留下一点血痕——雪夜风裂,指纹划破,血珠顺着"沈"字蜿蜒,像一条细小赤龙。
风无痕亦按印,却用左手——他右手藏剑,剑尖暗中抵住银盘底,以防生变。
铜门"吱呀"阖上,青皮灯笼被风雪"噗"地吹灭。
二、烛影摇红
房内漆黑,唯正北一条长案,案上燃一对"龙吟烛"——烛身雕龙首,烛泪滴落,便作龙吟,声低而沉,似囚兽哽咽。
烛火暗绿,照出四壁铜镜,镜面布满细碎裂纹,裂纹交处,凝着早已干涸的血迹;每一滴血,都映出一张扭曲面孔,或哭或笑,或怒或惧。
案后坐一人,披玄色蟒衣,面覆半片铜面具——正是司礼监提督高玉。他抬手,于案上轻敲,"笃笃"两声,烛火瞬化暗红,像被血浸染。
"七殿下,"他声音尖细,却带笑,"问心三问,答真则烛赤,答伪则烛绿;三赤可出,三绿——"
他指尖于铜镜裂纹一划,镜面"喀"地裂作两瓣,"镜碎人亡。"
沈观岚抬眸,烛火映出少年面孔,苍白而静,像雪下寒铁。
"第一问——"高玉抬手,于案上展开一幅血书,正是先帝遗诏,"此诏,可真?"
少年未语,抬手,于袖中握住影钥——钥心竖瞳已闭,唯余血线游走。他将影钥置于案上,指尖轻弹,"叮"一声脆响,竖瞳张,赤光投于血书,书内星图瞬亮,像极夜流火。
"真。"他开口,声音平静。
龙吟烛火"噗"地化赤,照出铜镜裂纹,镜面扭曲面孔同时张口,似同呼一声"真"。
高玉眸光微闪,却未停,抬手于案上轻敲,第二问起——
"殿下欲承大统,可存私心?"
沈观岚抬眸,烛火映出瞳孔,深处却燃一簇幽蓝,像封在冰下的火。
"有。"他开口,声音轻,却清晰,"私心便是——江山无恙,百姓少苦。"
赤烛瞬化绿,烛泪滴落,于案上凝成一枚小小"荧惑"星图,像一枚毒眼。高玉低笑,指尖于星图一划,图化绿烟,烟中浮现少年于北地雪原、霜雪关头、断龙江畔……每一步,皆踏血而行,却于血里生花。
"私心如此,可真?"
"真。"沈观岚开口,声音仍平静。
赤烛再化赤,镜面扭曲面孔同时张口,似同呼一声"真"。
高玉面色微沉,抬手于案上轻敲,第三问起——
"若有一日,江山与百姓不可两全,殿下可会弃民?"
烛火瞬化绿,绿得发乌,像封在棺里的夜。沈观岚却未答,抬手,于右掌轻划——掌纹裂开,血珠滚落,却不滴地,反被影钥竖瞳隔空吞噬,铜面瞬现一道血龙,龙身沿"荧惑"星图游走,将绿烟尽数吞没。
"不会。"他开口,声音轻,却带着风雪也难侵的笃定,"江山是舟,百姓是水;水可覆舟,亦可载舟。弃民,便是弃舟。"
赤烛瞬化赤,且赤得发亮,亮得铜镜裂纹同时张开,像无数血口,同呼一声"真"。
三镜皆赤,高玉面色却愈沉,抬手于案上猛拍——"咔哒"一声,龙吟烛火瞬化惨绿,绿得发蓝,像封在冰下的尸。烛泪滴落,于案上凝成一枚小小"竖瞳",与影钥竖瞳一模一样,却更小,更冷,更近。
"殿下答得真,"他声音尖细,却带笑,"却忘了——问心之外,还有问骨。"
他抬手,于铜面具轻掀——面具下,竟是一张与沈观岚七分相似的脸,却更苍白,唇角沾血,像雪里绽开的梅。
"我乃天子影,"他轻声道,"你答真,我受痛;你答假,我受欢。三问皆赤,我便要——问骨。"
指尖于铜镜竖瞳一按,瞳内血线瞬张,化作无数细小铜刺,沿镜面裂纹疾走,直扑少年腕脉——
三、问骨
铜刺近体,沈观岚却不退,反以左掌迎上——鬼手五指箕张,漆黑指甲于虚空轻划,一缕青霜凝成"禁"字,迎向铜刺。霜字所过,铜刺瞬被冰封,于镜面凝成一朵朵小小冰花,花心中映出高玉面孔,每张脸都在扭曲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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