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以平实而略带悲戚的语气道来，重点在于父亲被构陷、家破人亡以及自己颠沛流离的经历，对于聿先生的庇护则一语带过，对于沉星淀异象，则依旧坚持是“天意昭昭，忠魂显圣”。
皇帝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软榻扶手上轻轻敲击，看不出喜怒。
待沈青禾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沉星淀那夜，星光冲霄，水龙吟啸，你当真认为是天意？”
沈青禾心头一紧，知道最关键的问题来了。她稳住心神，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虔诚与茫然：“回陛下，民女见识浅薄，不敢妄断天机。只是那等景象，实非人力所能及……若非先父忠魂不泯，引动星辰之力示警，民女实在想不出其他缘由。”
她将问题巧妙地抛回给了“天意”和“忠魂”，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沈青禾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与哀戚，后背却已微微沁出冷汗。
良久，皇帝才缓缓道：“或许吧。天地有灵，忠奸自分。”他似乎不打算再深究此事，话锋一转：“林爱卿奏报，你想整理编纂你父亲的遗作？”
“是。”沈青禾心中微松，连忙应道，“先父毕生钻研星象地理，虽因故蒙难，但其学识不应埋没。民女恳请陛下恩准，允民女整理先父遗稿，编纂成书，刊行天下，一则彰先父之学，慰其在天之灵；二则，或可为我朝星象堪舆之学，留存一份参考。”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更是孝心可嘉。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准了。沈文渊学究天人，其作刊行，于国于民亦有裨益。朕会命翰林院予以协助。”
“民女，谢主隆恩！”沈青禾再次跪拜，这一次，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真实的激动。有了这道旨意，她在京城便有了一个光明正大且受人尊敬的身份！
“起来吧。”皇帝语气温和了些许，“你且安心在京中住下，编纂之事，徐徐图之。若有难处，可经由林爱卿，禀报于朕。”
“是，民女遵旨。”
又简单问了几句生活起居是否习惯之类的话，皇帝便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沈青禾恭敬地行礼，低着头，一步步退出了西暖阁。
直到走出乾清宫，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她才感觉那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掌心，已是一片湿濡。
这第一关，总算是过了。陛下似乎暂时接受了她的说法，并且准许她编纂父亲遗作，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然而，皇帝那深邃难测的目光，却让她心中警醒。这位天子，绝非易与之辈。未来的路，仍需步步为营。
她抬头，望向那重重宫阙，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她已在这帝阙九重，叩开了第一道门。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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