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90年 汉前少帝三年 农历五月至六月
初夏的北地,阳光炽烈而不失温和,广袤的田野上,去岁战火遗留的痕迹已被疯长的庄稼彻底掩盖。粟苗茁壮,已没膝高,在微风中泛起层层绿浪;麦田亦抽穗灌浆,预示着丰收的希望。农人们顶着日头,在田间辛勤耘草、施肥,汗水滴入泥土,滋养着秋日的仓廪。整个北地郡,沉浸在一片繁忙而充满希望的农耕图景中。去岁寒冬的围城之苦,似乎已随着季节更迭而远去。然而,靖王李凌并未沉醉于这表面的太平。他深知,边境的安宁从来都是暂时的,尤其是对于毗邻强胡的北地而言。春耕时播下的是希望的种子,而夏日耘草的季节,同样也是军队砺剑、巩固边防的关键时期。就在北地军民埋头于田间管理,郡府着力于内部政令优化与人才培育之际,来自外部的不和谐音调,再次打破了短暂的平静。这一次的威胁,并非来自北方尚未恢复元气的匈奴稽鬻部,而是来自看似同为汉家疆土的东方——朔方都督府。一场由边境摩擦引发的危机,正悄然酝酿,考验着李凌的政治智慧与战略定力。
五月初十,狄道王府的议事厅内,虽窗外夏意正浓,厅内的气氛却因一份紧急军报而略显凝滞。都尉高顺手持一份沾染尘土的信筒,肃然禀报:“王爷,边境急报!三日前,我巡边斥候一队五人,在郁郅故城以北五十里的野狐川一带,与朔方王勇所部一支约三十人的骑兵队遭遇。对方借口追剿‘匈奴残匪’,越界深入我境,与我斥候发生口角,继而动武。我斥候人少不敌,一人战死,两人负伤,坐骑、军械亦被掳去部分,仅有两人侥幸突围回报!”
“王勇安敢如此!”长史周勃闻言,须发皆张,怒道,“郁郅虽暂弃,然野狐川向来为我北地巡逻范围,王勇部越境行凶,分明是挑衅!”
郡丞公孙阙相对冷静,补充道:“王爷,此事绝非偶然。据报,王勇部近月来,以其驻地为核心,活动范围明显扩大,屡有小队骑兵借口巡边,抵近甚至越过双方默认界线。此次冲突,恐是其试探之举,甚或是蓄意为之,意在挑起事端,为其增兵移防制造口实。”
高顺沉声道:“末将已下令边境各营加强戒备,并加派斥候,严密监视王勇部动向。然,此事如何应对,请王爷示下!若置之不理,恐其得寸进尺;若强硬反击,又恐授人以柄,引发边衅,正中间人下怀。”
李凌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案几,发出规律的轻响。他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一直安静旁听、眉头微蹙的嫡子李玄业,温和问道:“业儿,此事你如何看?我北地当如何应对?”
李玄业显然没料到父亲会突然问自己,他毕竟只有八岁多,面对如此复杂的边境冲突,一时有些紧张。他看了看面带怒色的周勃,又看了看神色凝重的公孙阙和高顺,努力思索着平日里父亲和师长们的教诲,迟疑地开口道:“回父王……王勇部越境杀人,是……是他们不对。我们应该……应该向朔方都督府提出抗议,要求他们严惩凶手,赔偿损失。”
周勃闻言,虽然觉得世子想法稚嫩,但还是点头鼓励道:“世子所言,是堂堂正正之理。”
李凌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若那虫达和王勇,借口推诿,甚至反诬我斥候先行动手,又当如何?”
李玄业小脸绷紧,想了片刻,道:“那……那我们就把证据摆出来,让朝廷派使者来查!”
“若朝廷使者偏袒朔方,或拖延不决呢?”李凌再问。
李玄业语塞,小脸涨得通红,显然被这更复杂的情况难住了,低声道:“孩儿……孩儿不知。”
李凌没有责备,而是示意他坐下,目光扫过三位重臣,缓缓开口道:“业儿能想到依理力争,诉诸朝廷,已明是非,懂规矩,这很好。然,边陲之事,往往情理与实力交织,朝廷法度有时亦难及远。虫达、王勇此举,名为挑衅,实为试探,一探我北地战后虚实,二探本王应对之决心与方式。”
他顿了一顿,语气转冷,斩钉截铁道:“对此等行径,退缩忍让,则示弱于人,后患无穷;激烈反应,刀兵相向,则正堕其彀中,予其扩大事端之口实。故,应对之策,当刚柔并济,有理有节,既要展现我北地之锋锐,令其知难而退,又不可主动将事态升级,授人以‘跋扈边将、挑衅同僚’之柄。”
随即,李凌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高顺将军!边境戒备提升至二级,但严令各部,无令不得越境一步,不得主动向朔方军队挑衅。然,若再遇朔方军越境,无论人数多寡,皆可视同入侵,坚决打击,务必全歼或擒获,取得人证物证!同时,派出精锐斥候,化妆潜入王勇部驻地周边,详查其兵力部署、粮草储备、士气状况。”
“子通先生!立即以本王名义,起草一份措辞严厉但合乎规范的公文,直送朔方都督虫达!文中需明确指陈其部越境杀人之事实,要求其限期交出凶手,赔偿损失,并就此事做出明确解释与保证。公文副本,同时呈报长安朝廷、太尉府及丞相府。此外,动用我们在朔方的人脉,将此事‘不经意间’透露给与虫达不睦的朔方其他将领或地方豪强,稍作渲染,使其知晓此事之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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