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巴车卷着尘土,晃晃悠悠地停在西里村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下时,已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夏日的阳光依旧炽烈,将地面烤得滚烫,空气里弥漫着庄稼和尘土混合的、独属于故乡的气息。吴普同提着行李和那个装着扒鸡的纸袋,刚一步踏下车门,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村口那几块惯常聚人闲聊的大石碾子。
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踮着脚,手搭在额前,焦急地向公路尽头张望着。正是母亲李秀云。她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短袖衫,下身是宽松的裤子,裤脚上还沾着些新鲜的泥点,显然是刚从田里或是新房工地那边赶过来的。阳光勾勒出她微微佝偻的背脊和写满期盼的脸庞。
“妈!”吴普同心头一热,连忙快走几步,喊了一声。
李秀云闻声转过头,看到儿子,脸上瞬间绽开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安心和纯粹的喜悦。她也快步迎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就要接过吴普同手里的行李和背包。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路上累坏了吧?咋样,顺不顺利?”她一连串地问着,目光上下打量着儿子,仿佛要确认他是否完好无损。
“不累,妈,都挺顺利的。”吴普同心里暖融融的,将背包递给母亲,却把那个纸袋紧紧攥在手里,“妈,你看,我给你和爸带了点东西。”他献宝似的将纸袋递过去,“德州的扒鸡,听说特别有名,骨头都是酥的,您回家尝尝。”
李秀云接过那个印着陌生字号的纸袋,低头看了看里面油纸包裹的物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几分心疼:“哎呀,你这孩子,乱花钱!大老远的带这个干啥,多重啊!”话是这么说,但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显然对儿子的这份心意极为受用。
“不重,就两只。”吴普同憨厚地笑了笑。
母子俩并肩往村里走去。熟悉的街巷,熟悉的邻居,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孩子的嬉闹声。一切都与离开时别无二致,却又因为游子的归来而镀上了一层温馨的色彩。李秀云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琐事,谁家娶媳妇了,谁家地里收成好,语气里充满了生活的踏实感。
走到自家那熟悉的老院子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电视机的声响,播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推开虚掩的木门,只见妹妹吴小梅正盘腿坐在堂屋的凉席上,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台黑白电视。听到动静,她转过头,看到是吴普同,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大大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哥!你回来啦!”她欢呼一声,从凉席上跳起来,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扑到吴普同身边,拉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你去哪儿了?妈说你送同学去了,怎么去了这么多天?”
吴小梅的气色看起来比吴普同离家前要好很多,眼神清亮,脸上也多了些红润,显然病情稳定,精神状态不错。看到妹妹这般模样,吴普同心里最后一丝因“擅作主张”晚归而产生的愧疚也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欣慰。
“嗯,去了趟同学家,远了点。”吴普同含糊地解释了一句,摸了摸妹妹的头,“在家听话没?”
“我可听话了!”吴小梅用力点头,随即注意力又被吴普同放在桌上的扒鸡吸引了过去,“哥,这是什么呀?好香!”
“好吃的,晚上让妈热给你吃。”吴普同笑着许诺。
放下行李,吴普同这才有空仔细打量这个家。堂屋还是老样子,但似乎比记忆中更整洁了些。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院子后方,透过堂屋的后门,可以看到后面那片属于他家的宅基地上,一栋崭新的、墙体还裸露着红砖的房子骨架已经赫然矗立在那里,与前面这座老旧的土坯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妈,新房子……都盖好了?”吴普同有些惊讶于进度,他离家不过才几个月。
“主体起来了,封顶了。”李秀云跟着他的目光望去,语气里带着成就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就差里面抹灰、走线、安门这些装修的活儿了。你爸没再去石家庄,在咱王各庄乡找了个铸造厂的活儿,离家近,晚上能回来,顺便也能照看着点装修,买点零碎东西啥的。”
吴普同这才恍然,怪不得没看到父亲。去铸造厂上班,虽然可能同样辛苦,但毕竟离家近,能兼顾家里,这无疑是个更稳妥的安排。他想象着父亲在机器轰鸣的车间里劳作,下班后又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赶到新房工地查看进度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又敬佩的暖流。这个家,总是在父母无声的承担和努力中,一点点向前挪动。
“家宝呢?又去石家庄了?”吴普同想起弟弟。
“嗯,麦收完就走了。那边工地催得紧,他说多干点,多挣点。”李秀云叹了口气,语气里有关切,也有对小儿子的心疼,“这孩子,干活实在,就是太拼了。”
了解了家里的近况,吴普同的心也彻底安定了下来。他将给马雪艳母亲买礼物剩下的钱,连同这个月省下的生活费,一起交给了母亲。李秀云推辞了几下,最终还是收下了,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好,嘴里念叨着:“你这孩子……自己在外头别太省了,该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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