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分,吴普同已经换上了那身藏蓝色的工装,脚蹬厚重的劳保鞋,站在了生产二科的车间门口。昨晚他睡得并不踏实,宿舍的嘈杂、对未知工作的思虑,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机器嗡鸣,都让他的睡眠变得支离破碎。但此刻,他用力深呼吸,努力将残存的困倦驱散,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车间大门敞开着,一股复杂而浓烈的气味率先扑面而来。那是谷物被粉碎后扬起的粉尘的干燥气息,混合着豆粕、鱼粉等原料固有的腥臊,还有经过高温熟化后产生的、类似烤面包却又带着饲料特有的焦糊味,以及机器润滑油淡淡的金属腥气。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饲料厂的、粗粝而富有生命力的“车间味道”。
紧接着,巨大的噪音灌满了他的耳朵。粉碎机发出撕裂般的咆哮,混合机如同巨兽低吼,制粒机有节奏地轰鸣,传送带滚筒吱呀作响,再加上各种电机运转的嗡嗡声,构成了一个永不间断的喧嚣世界。车间的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高大、深邃,钢铁的骨架支撑着顶棚,几条传送带像蜿蜒的河流,将不同形态的原料和半成品输送到各个工序。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细微粉尘,在从高窗射入的光束中肆意飞舞。
他定了定神,目光在嘈杂忙碌的人群中搜寻,很快就在一台巨大的制粒机旁看到了赵师傅那熟悉的身影。赵师傅正弯腰查看着什么,手里拿着个扳手,不时在机器上敲敲打打。
“赵师傅!”吴普同提高嗓门,几乎是喊了出来,才能在这片噪音中让对方听清。
赵师傅抬起头,看到是他,点了点头,朝他招了招手。吴普同赶紧小跑过去。
“来得挺准时。”赵师傅的声音在噪音中依然洪亮,他上下扫了吴普同一眼,目光落在他崭新的工装上,“这身行头穿上,像那么回事了。走,我先带你转一圈,认认门。”
赵师傅没有废话,转身就走,吴普同赶紧跟上。他们沿着车间的工艺流程线前行。
“这边是投料口,”赵师傅指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有工人用铁锹往里投送原料的地坑,“玉米、豆粕、麸皮,还有各种添加剂,都从这里下去,进粉碎机。”
粉碎机所在区域粉尘最大,即使有除尘设备,工人的眉毛头发上也很快落了一层白霜。震耳欲聋的噪音让吴普同感觉耳膜都在共振。
“粉碎的粒度有要求,太粗太细都不行,影响消化吸收。”赵师傅凑近吴普同的耳朵大声说,“你得学会用眼看,用手捏,跟标准样品对比。”
穿过弥漫的粉尘区,来到混合机旁。几个巨大的、如同水泥搅拌机一样的罐体正在缓缓旋转。
“这里是混合工序,各种粉碎好的原料,按照配方比例,在这里面搅拌均匀。”赵师傅拍了拍冰冷的罐体,“配方是核心技术,咱们工艺员要确保投料准确,混合时间足够,不能有死角。”
继续往前走,温度明显升高,空气中熟化后的香味更浓。他们来到了熟化器和制粒机前。这里是二科的核心区域。
“熟化是为了让淀粉糊化,提高营养价值,也杀菌。”赵师傅指着那冒着热气的庞大设备,“温度、压力、时间,这几个参数是关键,仪表盘上都能看到,你要时刻盯着,不能超标,也不能不够。”
紧接着就是制粒机。被熟化、混合好的粉状饲料,在这里被强行挤压通过模孔,形成一颗颗圆柱形的颗粒饲料。机器轰鸣着,吐出还带着温度的、深褐色的颗粒,如同源源不断的生产线。
“制粒看的是模孔孔径、压辊间隙,还有蒸汽添加量。”赵师傅熟练地抓起一把刚出来的颗粒,在手心里搓了搓,又捏碎几颗看了看断面,“颗粒要结实,不能一捏就碎,也不能太硬。光泽度也要好。你过来摸摸看。”
吴普同学着赵师傅的样子,也抓起一把颗粒。入手是温热的,带着潮湿感,用力一捏,需要一定的力道才能碎裂,断面看起来也比较均匀。
“感觉怎么样?”赵师傅问。
“感觉……挺结实的。”吴普同老实回答。
“嗯,今天这批料还行。”赵师傅点点头,“最后就是冷却、筛分和包装了。冷却不彻底,饲料容易发霉;筛分不干净,粉末多,影响外观和饲喂效果。”
他们最后来到了包装线。冷却后的颗粒饲料通过振动筛,合格的颗粒被传送带送到包装口,工人们手脚麻利地撑开编织袋,接料、过秤、封口,一气呵成。封好口的饲料袋被码放到托盘上,堆成整齐的方块,再由叉车运往仓库。
整个流程走下来,吴普同对二科的生产有了一个直观的、立体的认识。这远比课本上的流程图要复杂、生动,也更具冲击力。
“大体流程就这样。”赵师傅带着吴普同回到相对安静些的工艺员操作台附近,这里有几个记录本和一部内部电话,“咱们工艺员的活,说起来简单,就是保证这条线顺顺当当地转起来。但做起来,学问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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