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省委大院的轮廓晕染得庄重而模糊。
综合处处长的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橘黄色的光圈,堪堪照亮了办公桌的一角,以及林望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指尖,正轻轻地摩挲着一本蓝色的硬皮笔记本。
笔记本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封皮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香水味,混杂着密闭空间里纸张与金属的陈旧气息。
这本册子,刚刚结束了它在世间最惊心动魄的一段旅程。从一个副厅级干部的秘密保险柜,经由一个被逼到绝路的司机之手,穿过半个城市,最后被一个看不清脸的外卖员,像传递一份普通的外卖一样,送到了这里。
林望没有急着翻开。
他闭上眼,【情绪图谱系统】的界面在脑海中无声地展开。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复盘一局刚刚结束的棋。
一个叫孙磊的棋子,此刻的坐标停留在城郊的一条河边。他头顶的标签,像一锅煮沸的粥,混乱不堪。[恐惧]的深灰色依旧浓重,但旁边多了一抹[后怕]的惨白。三十万现金带来的[侥幸]是短暂的亮红色,可在那片红色之下,一团更深邃、更粘稠的[纠结]与[迷惘],正像墨汁一样,缓缓散开。
林望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那团[纠结]的源头,是那张被他“不经意间”泄露出去的、关于一张黑白照片的信息。
让孙磊去偷东西,只是第一层。
让孙磊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发现一个足以颠覆他后半生认知的秘密,才是这步棋真正的落子之处。一个单纯被金钱和恐惧驱使的工具,是脆弱的,随时可能因为更大的恐惧而反噬。但一个内心被种下了怀疑、愤怒和为亲人追寻真相的种子的人,才会变得坚韧,成为一把真正能握在手里的,刺向黑暗的刀。
那条警告短信,“忘了它,你才能活”,是他亲手发的。
这既是安抚,也是一种更高级的掌控。它在告诉孙磊:我知道你知道了什么,你的命运,包括你所珍视的一切,都在我的注视之下。这种未知的、全知的威慑,比任何直接的命令都更有效。
林望的指尖在笔记本上轻轻敲了敲,仿佛在敲击着一个人的命运。
他终于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的字迹,与周海东那副油腻粗俗的嘴脸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林望几乎能想象出一个年轻漂亮、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在某个午后,坐在这间金屋藏娇的公寓里,用最优雅的笔触,记录下最肮脏的交易。
“1.15,皇冠,W总,50,‘玉观音’。”
“2.3,水岸,李董,30,‘山水’。”
这些暗语,在普通人眼里是天书,但在林望的【关系链】系统里,却像是一串串被激活的密码。
他的手指划过“W总”三个字,一张动态的关系网瞬间弹出。W总,省内某知名地产公司的老总,他头顶的标签是[贪婪]和对周海东的[利用]。而那五十万,以及那个代号“玉观音”的、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女学生,就是他用来疏通交通厅某个关键项目审批的敲门砖。
林望的目光继续向下。
“李董”、“赵局”、“钱行长”……一个个名字,像鱼线上的钩子,从这本小小的笔记本里被拎了出来,而每个钩子后面,都牵扯着一串或大或小的利益集团。
【关系链】的光芒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交织、蔓延,从交通厅开始,一直延伸到省发改委、省国土资源厅,甚至有几条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线,指向了省委常委中的某几位。
一张覆盖全省政商两界的、巨大的腐败网络,在这本薄薄的册子上,露出了它狰狞的冰山一角。
林望的表情,没有太多意外。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真正关心的,是这张网的未来走向。
他激活了【因果线】。
他设定了一个推演情景:将这本笔记,匿名交给省纪委书记。
瞬间,脑海中的图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代表周海东的那个光点,在经过短暂的[恐慌]和[挣扎]后,迅速黯淡下去,最终被标注上[双规]的灰色标签。
然而,这只是开始。
随着周海东的倒台,那张由【关系链】织成的大网,开始了剧烈的震动。几个与他关系紧密的光点,也接连变得灰暗。
但与此同时,在网络的更高层,几个原本只是与周海东存在微弱联系的、代表着更大利益集团的光点,突然爆发出刺眼的、代表着[怨毒]和[报复]的深红色光芒!
数条赤红色的【因果线】,像淬毒的利箭,穿过层层阻碍,最终齐齐地指向了同一个目标——省委办公厅综合处处长,林望。
系统甚至给出了一个冰冷的概率预测:在未来三个月内,他遭遇恶意调查、诬告陷害、甚至人身安全威胁的概率,将提升百分之七十。
林望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台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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