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初五,端午。
天色还未大亮,沈家村便被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鲜活气息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粽叶的清香、草药的辛香,以及家家户户灶膛里传来的、蒸煮粽子的甜糯香气。今日,依照祖辈传下的规矩,全村休憩,不事农桑,专心致志地准备着这个驱邪避疫、祈求安康的节日。
严五起得很早,照例在院中练了拳。然而,收势之后,他却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院子里,沈家其他人早已开始了忙碌,那是一种充满烟火气的、井然有序的热闹,与他记忆中宫廷里那种刻板、繁复、由无数宫人静默操持的节庆准备,全然不同。
他站在那里,竟有些不知该做些什么。往日此时,他已该扛起锄头随沈父下地,或是整理农具,总有明确的活计。可今日,地里是不用去了,他看着沈家人各自忙碌的身影,自己倒像个多余的局外人,只能默默走到院角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有些茫然地追随着那些忙碌的身影。
沈母和明荷正坐在院中的小木桌旁,面前堆满了翠绿的粽叶、泡好的糯米、以及红枣、豆沙等馅料。袁氏手脚麻利,取叶、折斗、填料、捆扎,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一个个棱角分明、饱满结实的粽子便在她手中诞生。
明荷在一旁学着母亲的样子,她的动作稍慢,却极为细致认真,低垂的脖颈勾勒出优美的弧度,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翠叶与白米之间,偶尔抬起头,与母亲相视一笑,那笑容比初夏的阳光还要温暖。
旁边的大锅里,水汽氤氲,咕嘟咕嘟地煮着粽子和鸡蛋,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勾人馋虫。
沈父则在院墙边,抡着斧头,将昨日砍回的硬柴劈成更易燃烧的小块,发出有节奏的“咔嚓”声。润生像只快乐的小陀螺,一会儿跑到灶膛前帮忙添柴看火,小脸被映得红扑扑的;一会儿又跑到父亲身边,将劈好的柴火抱到屋檐下码放整齐。
“爹!爹!砍几支艾蒿回来吧!”润生兴奋地嚷嚷着。
沈福应了一声,放下斧头,从院墙边茂盛的艾草丛里,割了几支长得最挺秀的。润生立刻张开双臂:“爹,抱我,抱我!我来挂!”
沈福那平日里总是带着劳作疲惫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的笑意。他弯腰,一把将小儿子高高举起。润生小心翼翼地,将带着特殊气味的艾蒿,一枝一枝,郑重地插在大门的门楣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学着大人模样说着“驱邪避瘟”之类的话。这是古老的习俗,寓意着祈求全家人在新的一年里无病无灾,平安健康。
最让严五心头微颤的,是接下来的仪式。袁氏从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五彩丝线,那是由青、白、红、黑、黄五种颜色的细线拧成的,色彩鲜艳而喜庆。
“来,润生,系上,保佑我儿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袁氏拉过小儿子,将五彩线系在他的手腕上,嘴里说着最朴素真挚的祝福。
接着,她又走向明荷,同样温柔地替她系上:“我们明荷长得可真俊呀,来,愿我女儿安康顺遂。”
最后,袁氏的目光落在了坐在石凳上,显得有些孤零零的严五身上。她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没有丝毫犹豫,拿着剩下的五彩线走了过来。
“五啊,来,把手伸出来。”袁氏的声音温和而自然,仿佛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严五愣住了。他看着袁氏手中那鲜艳的丝线,看着她眼中那毫无保留的、如同对待润生和明荷一般的慈爱目光,心头仿佛被最柔软的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他自幼失怙,母亲的印象早已模糊在深宫冰冷的记忆里,所谓的节日,不过是规矩与排场的堆砌,何曾有过这般带着体温、带着真切关怀的仪式?
他几乎是有些机械地,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袁氏低下头,仔细地将五彩线系在他的左腕上,动作轻柔,口中同样念着吉祥话:“系上五彩线,辟邪又平安。愿你也无病无灾,诸事顺意。”
那粗糙却温暖的指尖划过他手腕的皮肤,那带着乡音的祝福落入他的耳中,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鼻腔和眼眶。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圈,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低低地、带着一丝微哑地回道:“谢谢……伯母。”
这一刻,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一个节日的习俗,更是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母爱。沈母将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真正地视作了家中的一份子。
中午的饭食格外丰盛。除了软糯香甜的粽子、圆滚滚的鸡蛋,明荷还炒了几样时令小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分享着节日的喜悦。严五默默地吃着,只觉得口中的食物,比宫中任何珍馐都要美味千百倍。
下午,村里更是热闹。河滩边的空地上,举行了传统的拔河比赛。以家族或邻里为单位,男女老少皆可参与,呐喊声、助威声震天响。润生兴奋得小脸通红,拉着严五的手就往人堆里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姑娘救命恩,小生以身许请大家收藏:(m.x33yq.org)姑娘救命恩,小生以身许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