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顾府。
暮春的雨丝缠绵不绝,敲打着庭院中的芭蕉,发出沙沙的声响,给这座笼罩在权力阴影下的府邸更添了几分清冷与寂寥。
顾嫣然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轻步穿过回廊,来到父亲的书房外。她驻足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轻轻叩响了门扉。每一次来询问,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既期盼着消息,又害怕听到更坏的结果。
“进来。”里面传来顾砚之沉稳的声音。
嫣然推门而入,只见父亲负手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迷蒙的雨幕,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她将茶盏轻轻放在书案上,柔声道:“爹,用些热茶吧。”
顾砚之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但眉宇间的沉郁却未能完全掩去。他点了点头:“放那儿吧。”
嫣然没有立刻离开。她看着父亲,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担忧、期盼,还有一丝深藏心底、无法与人言说的焦灼。这半年来,她清减了不少,原本就纤细的身姿更显单薄。每当夜深人静,那个人的身影总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带着他温和的笑容,或是专注读书时微蹙的眉头。
“爹……”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时瑾哥哥……他,有消息了吗?”
她用的是旧时的称呼。在无人的时候,在她心底,他从来都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是那个与她一同在御花园里追逐蝴蝶、在书房里并肩习字、在她被其他宗室子弟欺负时会默默挡在她身前的时瑾哥哥。那份自幼相伴的情谊,不知从何时起,已悄然化为了少女心底最隐秘、最深刻的倾慕。
顾砚之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女儿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他如何看不明白?嫣然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这半年来,她的魂不守舍与强颜欢笑,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深知女儿对太子的暗恋,也明白这份询问背后,藏着怎样沉重的牵挂。
他垂下眼眸,吹了吹茶汤上升腾的热气,掩去眼底瞬间翻涌的情绪。他多么想告诉女儿,或许已经有了希望,或许很快就能重逢。但他不能。新帝的耳目或许无处不在,任何一点信息的泄露,都可能带来毁灭性的后果。他不能让女儿卷入这巨大的风险之中,更不能让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因任何疏忽而熄灭。
最终,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刻意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尚无确切消息。朝廷海捕文书下了许久,若有线索,早该有了。”
一丝尖锐的失望与痛楚迅速掠过嫣然的脸庞,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她迅速低下头,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失态,声音低哑:“……女儿知道了。爹您……也别太劳神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纤细的背影在雨中回廊里显得格外孤单脆弱。
看着女儿默默离去的纤细背影,顾砚之放下茶盏,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连绵的雨丝。然而,他的心情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方才手下秘密送来的最新汇报,此刻正在他怀中,那薄薄的几张纸,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半年多了……自那日朝堂惊变,听闻太子许时瑾“谋逆伏诛”的噩耗,他如同被万丈寒冰瞬间封冻,五脏六腑都撕裂般疼痛。他一手教导、看着长大的孩子,品性高洁,仁德睿智,怎会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又怎会如此轻易地陨落在乱军之中?他坚信,这必是二皇子许时瑜精心策划的一场政变阴谋,而太子,极有可能在忠诚部下的拼死护卫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幸存了下来!
新帝登基后,对他这位前太子太傅,采取了明升暗夺的策略。文华殿大学士、太师……一个个尊崇无比的头衔加身,却被彻底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手中再无半点实权。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时刻处于新帝的猜忌与严密监视之下。于是,他顺势而为,表现得安于现状,甚至时常流露出心灰意冷、只愿埋首故纸堆、整理前朝文献的姿态,成功地麻痹了许多窥探的眼睛,最大限度地保全了自身和顾氏一族。
然而,只有他自己,以及少数几个绝对忠诚的心腹知道,在这看似沉寂的表象之下,一股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他动用了数十年经营的一切——那些隐藏在市井之中的忠仆、以商队为掩护的旧部、乃至一些念及旧情、甘冒奇险的江湖力量,编织成一张隐秘的搜寻网络,避开新帝许时瑜无处不在的耳目,开始了漫长而危险的寻找。
初始,方向渺茫。他命人重点搜寻京城周边,尤其是当日激战地点可能突围的方向。暗探们像梳子一样,反复排查周边的每一个村落、每一片山林,寻找任何可能的目击者或异常踪迹。同时,他冒险暗中接触那些未被清洗、或侥幸逃脱的太子系中下层军官与侍卫,从他们零碎、有时甚至矛盾的回忆中,艰难地拼凑着太子最后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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